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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彻底听不见说话声后,鱼娘才从墙角出来,匆匆上了楼。浆糊已经有些冷了,再不拿上去该硬了,硬了就不好用了。
鱼娘推门而入,把浆糊放到桌子上,喊道:“奶奶,浆糊我拿回来了。”
刘氏放下手里的剪刀,走过来用手沾了点浆糊,放到嘴里尝了尝,满意道:“还行,是细白面。”
三牛跑过来,瞪大眼睛盯着刘氏,“奶奶,我也想吃。”
刘氏瞪了他一眼,“不能吃,这是要做鞋子的。”
三牛垂头丧气,双手揉着衣角,恹恹道:“哦,我知道了。”
拿到了浆糊,鱼娘在这里就可有可无了,又有三牛这个不听话一直捣蛋,刘氏便道:“鱼娘带三牛出去玩吧,去后院看马,别老是憋在屋子里。”
鱼娘正好不想待在屋子里,她要去找爷爷,把绫罗告诉她的事情和爷爷说一声,于是牵着三牛的手出了屋子,敲了敲隔壁的门。
三牛看了李子晏一眼,不可思议地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的,眼睛都笑弯了。
鱼娘也愣了,只见李子晏向来白净的脸上左边三道黑线,右边三道黑线,鼻尖上一点黑,额头上有个大大的“王”字,看起来好不滑稽,偏偏他本人丝毫没有察觉,脸上还一本正经。
三牛终于憋不住了,笑得好大声,“大哥,你脸上有东西。”
鱼娘补充了一句,“左右脸上都有,额头上也有,呃,鼻子上也有。”
李子晏闻言摸了一下脸,一摊开手,上面都是黑色的印子,他的脸顿时黑了,鱼娘敢保证,比脸上的墨水还要黑。
“二牛!你给我出来!”
三牛捂住肚子,“哈哈哈哈哈哈嗝儿……”
鱼娘敲了一下三牛的头,想让他别这么肆意,可是自己也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二牛可真是个人才,调皮捣蛋真是样样在行。
鱼娘笑着也没忘正事,捂着肚子道:“哥,爷爷在屋里吗?”
李子晏在屋子里逮二牛,气的咬牙切齿,“没有,爷爷出去了,可能去后院了。”
鱼娘贴心地替他把门关上,不让外人看见他们家“兄友弟恭”的场面,和三牛在门外笑了好一会儿,等缓过来后,对三牛道:“走,我带你去后院找爷爷。”
李大成果然是在后院,不止他,李伯山和李仲海都在。
几人围着两匹马,或是蹲着,或是站着,或是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鱼娘?你怎么来了?”
李仲海正好对着后院的门,一眼就看见了鱼娘和三牛,“怎么不在屋子里?出来有事吗?”
鱼娘把三牛推到他前面,“奶奶要给王夫人做鞋子,怕三牛耽误她干活,就让我带三牛出来了。”
李大成朝两人招招手,“过来吧,你大伯和你爹一会儿要去街上买东西,你们俩跟着他们出去转转,老待在客栈别憋坏了。”
李伯山坐在台阶上,叹口气,“爹,你说王夫人今天怎么不走了?我看王家的下人也不见收拾东西?”
王家的东西多,要是王夫人今日准备走,必然一大清早就要收拾东西准备动身,现在太阳都老高了,眼见到午时了,连个动静也没有。
客栈的后院很大,隔着荒山,从院子里一眼就能望见山上的景色。已是深秋,山上的叶子都落的差不多了,没落的也被灾民捋走吃了。
靠山吃山,住在离山脚下的百姓遇到饥荒年,总比平原的百姓要容易活下去一些。
队伍里的马匹都在后院里拴着,一眼望去足有好几十匹马,当然,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那些士兵的,李家人的两匹马被拴在角落里,正悠闲地吃着草料。
李家人待在角落里,避着阳光,享受着难得的悠闲。
李大成看了眼远处的山,“兴许是有什么事给绊住了,着急也没用,伯山,你有这个担忧的空,东西早就买好了。”
李伯山拍拍屁股站起来,叫上李仲海,又问道:“鱼娘和三牛去不去?”
三牛欢欣鼓舞,“我去!”
鱼娘摇摇头,“大伯,我就不去了。”
李仲海一把把三牛捞起来,架在脖子上,“你姐不去,爹带你去买好吃的。”
几人走远后,李大成问:“鱼娘怎么不愿意去?”
鱼娘用鞋尖踢了踢地上的土,学着李大成的样子,把手背在身后,神秘兮兮道:“爷爷,我知道王夫人什么时候走。”
李大成被逗笑了,“哦?是吗?那你还不快说。”
鱼娘不卖官司了,正色道:“爷爷,王夫人准备坐船明天走。船小,容不下那么多人,所以我们要自己走了。”
李大成看着鱼娘,略微想了想,“是王夫人身边的婢女告诉你的?”
鱼娘点点头,“她比我大几岁,我叫她绫罗姐姐。”
李大成道:“是个好孩子,有情有义,一水之恩能帮咱们到这个份上不容易。”
午时的阳光浓烈却不过分炙热,两人静默无言,鱼娘陪李大成在后院晒了会太阳,直到身上都热起来了。
李大成道:“咱们跟着石贵才和王夫人搭上关系,要是自己往南方走也不怪王夫人,这倒也没什么。从下河镇走到现在,马上要到遂牧郡了,咱们这一路什么苦什么难没遭受过,靠自己照样能过兰江到安陵。”
鱼娘坐在台阶上,腿伸开左右晃了晃,说实在,初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过后,她现在平静无比,不过就是回到了原来的路子而已,不靠王夫人他们也照样平平安安走到了现在。
鱼娘道:“爷爷,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石家一声?”
此事与他们有关,也与石家有关。石贵的那些兄弟各个拖家带口,几乎不可能上船。不像他们经历了逃难路上的捶打,这些人在路上的经验没有他们丰富,很容易就踩到坑里。
鱼娘想到在城外,石贵和身边人睡的太熟,元宝都被人抱走了还没察觉,可见他们心多大。
李大成沉默了一会儿,大拇指和食指搓来搓去,鱼娘知道这是爷爷在想事情。
“还是别说了,现在告诉他们该如何解释咱们是怎么知道消息的?而且,早晚不过一天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差别不大。等明天看王夫人怎么和他们说吧。”
鱼娘又问:“爷爷,你说石贵可能跟着王夫人一起坐船吗?”
在这群人里,他们只和石贵一家相熟,若是石贵坐船走了,那他们还要和剩下的人一起上路逃难吗?
怎么说石贵都帮王夫人干了一件大事,除掉了王夫人的心头大患,不带他走好像也说不过去。
“不太可能,王夫人身边不缺人伺候,有没有石贵都一样。”
李大成抚摸着鱼娘柔软的头发,和蔼道:“鱼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王夫人已经把王家上上下下牢牢攥在手心里了,而且还有士兵站在她那边,这个消息再骇人,也不会让她遭受半点损失。鱼娘,权力永远是最好的武器,任何流言蜚语道德枷锁在权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鱼娘沉默了,她还是不甘心,“难道我们知道了这个消息什么都不做吗?”
“当然不是,跟着王夫人和咱们自己走是不一样的,至少咱们可以趁这个时间准备些别的东西。我待会儿去叫你舅公他们,商量一下要添哪些东西。”
李大成揉了揉鱼娘的头发,慈祥笑道:“这都多亏了我们鱼娘聪明又机智,爷爷才能提前做安排。”
鱼娘把头埋在身体里,闷闷道:“爷爷你老是拿我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