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墨色的天空中繁星点点,夜色笼罩之下,是一片寂静的云阳县城。李家人大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只在鱼娘的房间里亮着一支蜡烛。
鱼娘在被窝里露出一个小脑袋,陈氏坐在窗边,身上搭着一角的棉被,在烛光下一针一线细致地缝补着手中的衣服。
鱼娘依偎在陈氏身边,认真地看着陈氏忙活着手中的活计,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陈氏缝好最后一针,用牙咬掉针线头,把衣服抖几下展开,“好了,你穿上试试。”
鱼娘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赶紧加快动作,三两下把衣服穿在了身上,“娘,怎么样?”
陈氏揉揉疲惫的眼睛,满意地笑了,“好看,明天穿上它一定会让你爹大吃一惊。”
听到陈氏夸奖的话,鱼娘除了高兴更多的是一种愧疚,她跪在陈氏身边,“娘,我是不是给你和爹添麻烦了?”
陈氏轻轻地把鱼娘搂在怀里,一下一下摇着哄她,像是刚出生的婴孩依偎在母亲怀里。
“怎么会呢?我听人说大户人家的姑娘们个个都要读书识字,见识比普通男子还要广,可厉害了。你既然有这个心,我和你爹高兴还来不及呢。要说麻烦也该是我们俩给你添麻烦了,是爹和娘没本事,只能让你受委屈扮成男子去读书。”
鱼娘眼睛有些酸涩,“娘……”
陈氏的下巴搁在鱼娘的头上,“先睡吧,明天一大早要去见先生了,睡晚了通不过郑秀才的考核怎么办?”
鱼娘点点头,重新钻进被窝里,“娘,我睡了。”
陈氏把被子给鱼娘掖好,弯腰把蜡烛吹灭,摸了摸鱼娘温暖的面颊,温柔道:“睡吧。”
陈氏回到自己的房间,李仲海已经洗好脚躺在床上了,她蹑手蹑脚上床盖好被子后,闭上眼正准备睡觉,忽然一道声音自黑暗中响起,“我还是想不明白。”
陈氏捂住胸口,轻轻锤了李仲海一下,埋怨道:“你想吓死我啊?”
李仲海翻个身,“你说鱼娘这么小,怎么脾气就这么倔?爹也是的,就任由她一个小孩子胡来。”
陈氏道:“你也别想了,鱼娘这样还不都是咱们俩生的,爹已经答应了,你不情愿你就找爹说去,别来唠叨我了。”
说完把被子拉到耳朵处,翻个身不想搭理李仲海。
李仲海翻来覆去睡不着,“都是你惯的,鱼娘要什么你都给,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给她摘下来。”
陈氏气的一把被子捂在李仲海脸上,“你也不想想爹为什么答应,你想想鱼娘的性格像谁?爹为什么会这么宠鱼娘?”
李仲海把被子扯下来,“你是说因为大姐?”
大姐在鱼娘出生前便去世了,这么多年了,偶尔想起她心里还是难受的厉害。李仲海想明白了以后,无奈道:“算了,我不说了,去学堂就去吧。”
李仲海睁眼看着黑漆漆的墙壁,心底叹了口气。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李家人都还没有醒,鱼娘已经从床上起来了。
她麻利地穿好昨日陈氏做的衣服,站在梳妆镜前仔细端详了一番,皮肤白里透红,眉毛和眼睛都太柔和了,到底不是真正的男孩,长相上还是有些差距。
鱼娘从梳妆架的抽屉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掀开后,里面是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这是她昨日用木炭粉末和着鱼胶制成的东西。
指腹从盒子里沾上一团,对着镜子均匀地涂抹在半边脸上,皮肤瞬间变黑了不少,活脱脱一个黑小子。
鱼娘见状又挖了一团抹在另外半张脸上,这样外人看到,至少不会第一眼就认出她的性别。不过光是着样还远远不够,眉毛和眼睛都需要重新修饰。
好在对此她也早有准备,用烧焦的小枝条对着镜子细细描几下,眉毛就变得又浓又黑了,这样再出现在陌生人面前,保管认不出她是个女孩。
因为没有分家,李家人依旧是聚在一张八角桌上面吃饭,今早吃的是米粥和清炒白菜。因为是第一天上学,李子晏、二牛还有鱼娘的面前都多加了一个鸡蛋。
饭桌上静悄悄的,李家人彼此使眼色,都在偷偷看着鱼娘
鱼娘低着头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飞快地吃完了自己的饭,把碗一推,“我吃完了,爷爷,咱们什么时候去。”
李大成缓过神来,“哦哦,快了快了,等我吃完饭收拾收拾咱们就去。”
李叔河心直口快,“鱼娘你今天真是…”
话还没说完,他吃痛地吸了一口气,扭曲着脸看向顾氏,“…好看极了。”
顾氏打圆场:“是啊,还想着你不知道怎么弄,婶娘正好帮帮你,没想到咱们鱼娘心灵手巧,自己就弄好了。”
李叔河呵呵,一字一句道:“是啊,真是心、灵、手、巧。小叔我自愧不如。”
三牛捂着嘴偷偷笑,肩膀一耸一耸的,连碗里的粥洒了都没有发现。
二丫长大了嘴,连嘴里的饭都忘记嚼了。
李子晏憋笑,假装吃饭维持着自己的风度。
李大成捋着胡子笑道:“不错,这样就像个男孩了。以后咱们家要多一个‘四牛’了。”
鱼娘看着李大成,期盼道:“爷爷,你给我起个名字吧,要好听的那种。”
李大成哈哈大笑,“看看,这是嫌弃我给你取的名字不好听了。”
玩笑归玩笑,笑过后李大成认真道:“这样吧,既然你名字里有个‘鱼’字,不如就叫李子愚,大智若愚。”
鱼娘想了想,“愚”这个字还真不错,同样的一个音,不过稍作改变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吃过饭,李大成领着二牛和鱼娘出了家门,径直往郑秀才家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