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是晚冬与初春交接的季节,冬眠和春困联手露出桀桀桀的怪笑,要把困成狗的人类一网打尽。
整个新年假期山吹律理都懒洋洋的,没什么干劲。
她咬着一根荔枝味的棒棒糖缩在暖呼呼的被炉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电视屏幕上扭捏做作的矫情少男少女,在太宰治悄咪咪伸手想拿遥控器换台的时候,头也不回地拍下他的手背。
“痛!”太宰治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背,嘶了一声。
他有心奋起报复以展示港口Mafia不容被侵犯的尊严,手掌撑在地毯上用力了两三次想站起来反击,愣是没能挣脱被炉的暖意陷阱,果断迅速地把暴露在冷空气中的膝盖塞回棉被里。
暖呼呼的……整个人像融化了一样舒服。
人是不能和本能斗争的。太宰治心安理得地瘫在被炉里堕落,掌心揣着一只小橘子慢吞吞地剥。
空气里弥漫橘子汁水喷溅的清甜香气,暖意烘着橘子味向上升腾,舒适与安心感如温泉流水涌入四肢百骸。
山吹律理和太宰治不约而同地伸了个没力气的懒腰,更加没有工作的动力。
想当初,山吹律理可是博多第一内卷王者,跨年夜勤勤恳恳奔赴加班第一线的工作狂魔。
事到如今,终究是被太宰治带坏了。
谈恋爱使人怠惰。
一开始,山吹律理企图挣扎过。她用自己多年内卷经验向太宰治阐明了新年假期加班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并诚心邀请男朋友和自己一起变身卷筒洗衣机,卷死全体港口人。
太宰治十动然拒并飞快掏出自己加价送货上门的被炉。
在冬天,没有被炉封印不了的人类。
一集狗血电视剧播完,在如泣如诉怨妇痛哭的片尾曲中,山吹律理接过太宰治递来的半个橘子,第无数次问他:“新年假期已经过去两个多星期了,你现在还不上班,确定不是被炒鱿鱼了吗?”
“唔,如果森先生愿意承受港口Mafia资金链突然断裂、近一半收入灰飞烟灭的后果,他倒也可以炒我鱿鱼。”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抹掉指尖沾染的橘子汁,手里捏着只吃了一瓣的半个橘子,看似不经意地暗中观察山吹律理的表情。
“真有自信……虽然我对替森先生工作没什么兴趣,但新年接单报酬可是三倍以上,我们自由职业者每年都把这笔钱当年终奖……今年是彻底泡汤了。”
山吹律理用舌尖把棒棒糖顶到左边腮帮,撕下一瓣橘子含进口中。
但凡水果,总有青涩与成熟的两面。青涩如少女笨拙粉面,成熟如贵妇笑靥宴宴,或新鲜如自然迎面吹来的风,或甜美如浓稠流淌的蜂蜜。
两种滋味各有所爱,可上帝似乎很喜欢和人类开玩笑,一只小小的橘子在与兄弟姐妹们按部就班的生长过程中微妙地长歪了那么一点点、扭曲了那么一丢丢。
以至于它虽然看起来像橘子、闻起来像橘子,偏偏吃起来像榴莲和苦瓜在父母逼婚的情况下不情不愿相亲结婚后生下的集两方残缺基因于一体的好大儿。
苦得离谱,甚至有股离奇到江户川乱步也推理不出来源的羊膻味,怪得一枝独秀。
太宰治在整整一袋甜橘子中唯独抽中了它,不得不承认是有点缘分在里头的。
他吃了一瓣,险些表情管理失控。强行哽着嗓子咽下去后立刻装出一副贴心好男友给女朋友剥橘子皮的架势,指尖托着半只橘子递给山吹律理,誓要与她共存亡。
“咕。”山吹律理无知无觉地咽下被暖气烘热的橘子,在太宰治“你为什么没有事!”的震惊眼神中慢吞吞吃完了手里的半个橘子。
“还不错。”山吹律理中肯地说,“和你的活力清炖鸡有得一拼。”
太宰治差点忘记了,他的女朋友可是全世界唯一一个真心实意欣赏他离奇厨艺的人啊!
多么伟大的爱情,能叫人味觉失灵!
山吹律理对太宰治的厨艺真没什么不满。她在某些地方有点很传统的观念,比如两个人在一起,至少要有一个人会做饭。
至于做出的东西能不能吃、有没有毒、会不会让人产生幻觉,都不重要。
“比起只会用煮蛋器煮鸡蛋、烤面包机烤面包和微波炉加热盒饭的我,能做出一道完整的菜的太宰不是很厉害吗?”
在二月份的某一天、太宰治终于从被炉的封印下解脱,不情不愿回港口Mafia打卡上班后dú • lì一人来东京办事的山吹律理偶遇和铃木园子出门逛街的毛利兰,三个女孩子坐在一家可爱精致的甜品店里聊天,聊着聊着谈到恋爱的话题。
“我早就听兰说过,律理有个超级超级帅的男朋友!哇呜,纯纯羡慕了。”
铃木园子,一个有着与普通女子高中生完全不同的不俗家世和与普通女子高中生完全相同的八卦精神的小富婆,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真命天子何时降临,但对恋爱话题永远怀抱最大的热枕与爱意。
她受够了好友毛利兰和工藤新一扭扭捏捏死都不说出口的别扭恋心,对进度神速表白交往同居一条龙的山吹律理充满好感,隔壁的辉夜大小姐但凡有她十分之一的进度,何至于急死吃瓜群众!
“长得又帅又有稳定工作还会做饭,这是什么神仙男友……”铃木园子捧着脸陷入粉红幻想。
山吹律理捏着银匙挖提拉米苏的动作一顿,在脑内回味了一遍铃木园子的话。
长得帅——没毛病,太宰治那张脸瞎子都不敢昧良心说丑。
工作稳定——港口Mafia史上最年轻的干部候补,未来很可能是最年轻干部,公然逃班摸鱼无数次依然被老父亲一次次原谅的组织骨干。
会做饭——代表作自鲨专用硬豆腐、活力清炖鸡、超人火锅等一系列剧毒产物,黑暗料理界永远的神。
“是啊。”想通了的山吹律理坦坦荡荡收下铃木园子对男朋友的赞美,“我会把你的评价转赠给他的,太宰一定很高兴。”
可能是想象到太宰治听说自己被人夸工作稳定、会做饭、是相亲市场上抢手的潜力股时一言难尽的表情,觉得有趣,山吹律理唇角轻微下陷,浅浅地笑了下。
骨相里都透露着冷意的人,笑起来竟是十分柔软的。
隔着一张桌子和琳琅满目的甜点,坐在山吹律理正对面的铃木园子突然捂住了眼睛,发出痛苦的呻.吟。
“园子!你怎么了?”毛利兰吓了一跳。
“你们美女能不能有点自觉……不知道在大庭广众随便笑是件非常危险的事吗……”铃木园子挣扎着,脸颊染上可疑的绯红。
她大声说:“我突然怀疑了!能被律理说长得好看的男性究竟是什么样的?没有照片,说出花来我也决不相信!”
可恶,美人是属于大家的,究竟是哪里来的野男人敢将她私有?
“我见过两次,太宰先生是真的模样十分出色。”但毛利兰不可能没礼貌地拍照,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给山吹律理。
“我还以为园子见过太宰。”山吹律理摸出手机解锁,去翻相册。
“欸?为什么啊?”铃木园子一边把脑袋凑过去一边好奇地问。
因为山吹律理和太宰治都在很早之前就认识了铃木园子——铃木家的二小姐,财阀家庭出生的子女在暗网上有属于自己的版块,接取暗杀任务与保护任务的人同样多。
但这些不是铃木园子该知道的事情,山吹律理说以为铃木园子见过太宰治是因为她知道太宰治代表港口Mafia参加过铃木集团举办的宴会。
你问为什么一个16岁的少年可以代表组织参加大财阀的宴会?
——因为他是太宰治,这个名字就是全部的理由。
“铃木家的宴会,甜点还挺好吃,就是意外太多了。”山吹律理记得太宰治抱怨着说过,“宴会中突然就死了人——不,不是我做的,如果是我他们根本不会发现尸体——好像是tóu • dú,然后一位自称高中生侦探的少年站出来推理……警方搜查的时候藏枪可麻烦了,为什么不是我喝到那杯有毒的酒呢?差一点点就可以无痛死去了,真可惜。”
以山吹律理对太宰治的了解,很容易想象那一幕:在工藤新一和目暮警官忙碌着推理凶手的时候,来自Mafia的少年捏着酒杯懒洋洋地站在角落。黑色风衣松松披在肩头,太宰治举着透明的酒杯对人群中的凶手遥遥示意。
一场闹剧,难怪他躲懒不出力,甚至懒得在主人家的大小姐面前走一圈混个眼熟。
山吹律理打开手机相册。她一向没有拍照的习惯,还喜欢定期清相册,现今相册中存留的只有寥寥十几张照片。
铃木园子很感兴趣:“让我看看是怎样的绝世大帅哥……”
相册打开,入眼第一张是副驾驶座上睡着的少年。他的脸颊上被黑色马克笔一左一右画上三根猫胡子,鼻尖点了团墨。
过于可爱的造型丝毫不损他的年轻英俊,反而更添一种让人心痒痒的独特魅力。
照片中的人微阖着眼眸,似是并不知道有人拿着手机留下纪念。
那是尚且夏天的时候,山吹律理和太宰治参观完宝石展与怪盗基德的魔术秀,结束约会后开车回到横滨的路上。
铃木园子捂着嘴小小地哇了一声。
像律理这样冷淡又漠然的人在谈恋爱的时候也会偷tōu • pāi男朋友的照片吗?
“没有偷tōu • pāi。”山吹律理为自己辩解,“我按快门的时候太宰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