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酒店,组织某高层被女友玩弄感情后惨遭抛弃……倔强的神情掩不住眼底的疲惫,这无疑是个受了情伤的男人……前方记者为您带来直击人心的第一手情报,渣男恶女双恶人组合迎来情感大危机!午夜酒店房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欲知后事如何,请点赞收藏转发本帖,点赞过万笔者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找当事人问个究竟……”
“我什么时候和太宰分手了?他活得好好的,怎么会分手呢?”
食指划过屏幕,山吹律理一目十行地浏览满眼都是感叹号的回帖,不太理解帖子里呜呜哀嚎不要BE不要BE的吃瓜群众的心态。
太宰治还活着,这难道不是他们情比金坚的有力信号?
“渣男恶女。”山吹律理咀嚼这两个词,怀疑是太宰治亲自上阵引导舆论。
以她对男朋友岌岌可危的良心的估算,很有可能。
山吹律理盯着帖子中“点赞过万就作大死”的条件看了两秒,手指一点,闪亮的大拇指图标闪闪亮起,默默奉献了一个赞。
以现在的点赞数来看,今晚这位“记者”朋友就能兑现诺言,山吹律理很好奇他是否真的有胆量冲到太宰治面前问他“被抛弃”的全过程。
记者朋友只能找太宰治问,因为另一位当事人此时并不在横滨。
“您要的果汁。”空姐弯下腰温声问,“需要毛毯眼罩之类的物品吗?”
“不,谢谢。”山吹律理接过果汁,她俯瞰云层间广阔无边的森林,摊开的俄罗斯原文书内页朝下盖在腿上。
航班还有两小时到达俄罗斯。
机翼在蔚蓝天空中留下长长的白色划痕,太宰治收回投向落地窗的目光,继续苦大仇深地应付办公桌上的文件。
通宵加班,女朋友还跑了,他好恨。
山吹律理说走就走,离开酒店后立刻补办了新手机,临近天亮的时候给太宰治发了一条去度假的短信,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港口Mafia的大家原本对论坛上《震惊!某高层惨遭女友抛弃……》的帖子将信将疑,觉得不会吧不会吧居然连律理小姐都抛弃了太宰先生,她终于看穿他罪恶的真面目了吗?
有点点不信,又有点点希望太宰治翻车。
结果,眼睛雪亮的吃瓜群众发现来加班的人真的只有太宰先生!律理小姐人都不见了!显然是对男朋友忍无可忍,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什么什么,我嗑的CP要BE了吗?不要哇不要哇!”
“听说他们是在酒店里分开的……难道说,太宰先生他是不是不行……”
“草你小点声不要命了?不过……我觉得很有可能!投你一票!”
“救大命,我们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我好怕啊妈妈。”
“可是渣男恶女真的很好嗑,BE也好嗑!CP粉不会轻言放弃!”
“律理小姐还会回来吗?”
“会吧,她上个月工资还没结,不会走的。”
“有道理,安心了。凭太宰先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我们的CP还没有BE!此等花言巧语的男人不会让我们失望!”
太宰治: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
给他爬。
不知道自己和太宰治在港口Mafia群众心中已经演完了分分合合三生三世破镜重圆强取豪夺等一系列三流狗血偶像剧情节的山吹律理从机场转火车再转大巴,一路来到位于边境的某个偏僻小镇。
她两手空空,只带了手机和一本俄文书,不像远道而来的游客,反而像是离开许久后归乡的旅人。
“我没有在镇上见过你。”小镇人少,学校休假回来无所事事在街边游荡的青年凑近搭话。
眼前的少女在偏冷的天气依然是衬衫短裙的打扮,衬衫外套着一件男款的黑风衣,风衣不太合身,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肩头。
她连一只手拎包都没有带,只带着一本硬壳的俄文书,掌心握着书脊服帖地靠在腿侧,书封印着烫金的花纹。
她漂亮得像一只人偶!上帝要花多少心思雕琢才能得到这样的美丽?好吧,虽然她看起来很冷淡很不好接近,但只有主动就有可能!我是连俄罗斯的冬天都忍受过的强者,强者不畏惧任何困难!
小伙子自我鼓劲,露出笑容搭话:“你是从外地回来探亲的学生?嘿,其实我也在放假。”
“我不住在这里。”他听见她平淡地答了一句,越过他向前走,“劳驾,老彭斯家的酒馆还开着吗?”
“呃,我就是老彭斯家的儿子。”小伙子挠了挠翘起的头发,连忙跟上山吹律理,“你是我家熟客介绍来的人?这里真的很偏僻,甚至没有提供给游客的宾馆。我的意思是,你今晚住在哪里?”
山吹律理偏头看他,眼底带着些许疑惑,不懂这个自来熟的陌生人为什么要管那么多。
“我只是问问!绝对没有恶意!”被那双暗金色的猫瞳盯着,老彭斯家的儿子从心底涌现出一股寒意,仿佛回到壁炉熄灭的暴风雪天,致死的寒冷缠绕着四肢,毛靴上结晶一朵又一朵雪白的冰凌,他被美吸引,却清晰明白自己将被美杀死的命运。
“我在度假。”或许是看出陌生人的害怕,山吹律理简单解释一句。
放在博多,人人都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杀手也是有假期的!放假了不接单了!接单报酬三倍往上涨。
“哦哦。”虽然不懂上下文有何逻辑,小伙子立刻顺着台阶滚下来,不敢再提对方的身份问题。离到酒馆还有些距离,他绞尽脑汁想找些话题,又不知道和身边格外冷淡的少女说什么。
“你,呃,穿这么少不冷吗?幸好冬天已经过了,这里冬天非常非常冷,风衣根本不御寒。但是风衣很好看啊!我一直很想要一件,家里人老说不实用,让我买件棉袄。”他絮絮叨叨地抱怨。
山吹律理在最冷的冬天也可以短袖短裙走天下,她扯了扯肩上太宰治的风衣,点头道:“穿风衣是好看。”
反正太宰治穿着很好看。
“对吧!”小伙子得到认同,非常高兴,“我改天一定要拥有一件。啊,我家的酒馆到了,来点暖身体的伏特加怎么样?”
小镇人少,现下是白天,酒馆中几乎没有客人。老酒保握着玻璃杯慢吞吞地擦,听见门口风铃摇晃的声音和自己儿子咋咋呼呼的吆喝声,掀了掀眼皮:“摘点薄荷叶回来,再切点柠檬泡进冰桶。”
“知道!我得去干活了。”小伙子侧着身体让门外的人进来,他极力推荐,“我家的伏特加真的很不错,绝对不掺水,喝过都说好,你一定要试试。”
“那就来一杯。”山吹律理走进陈旧的酒馆,对吧台后身体紧绷的酒保点点头,“好久不见,老彭斯。”
“好久不见,山吹小姐。”老彭斯低下头,拿起一个擦得锃亮的酒杯,“伏特加是吗?您稍等。”
“老头,你们认识啊?”小伙子兴奋起来,“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和你没关系。”老彭斯瞪了儿子一眼,“回你的房间去,敢偷听小心你的皮!”
“刚才还说要我去后厨干活……”小伙子嘟嘟囔囔,不敢抱怨地走了。
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安静的酒馆中,山吹律理坐在木椅上,手肘撑着吧台,继续看带来的俄文书。
盛满伏特加的酒杯轻轻放在她手边,老彭斯拧开收音机,古老的俄文民谣流淌在酒馆内。
接着歌声的掩盖,老彭斯嘴唇蠕动:“您这次回来,是需要我做什么事吗?”
“借一下你的车。”山吹律理喝了一口伏特加,“我回实验室看看。”
“我一直看着这儿呢,没有陌生人来。”老彭斯拿出一串钥匙递过去,“您要吃点东西吗?我妻子烤了热乎的苹果派……抱歉,我忘了,葡萄糖在仓库里,我一直有为您准备。”
“我现在可以吃苹果派。”山吹律理支着下巴,“你以前一直炫耀家里的蜂蜜松饼,有那么好吃?”
“当然,当然。”老彭斯重复两遍,喃喃道,“很好吃,我一直希望您能尝尝。您愿意吃些别的东西,我真的非常非常高兴,请稍等。”
他用和年龄不相称的速度拿回一盘淋浇蜂蜜的松饼和一盘甜香扑鼻的苹果派。
山吹律理咬了一口松饼,浓稠的蜂蜜甜味混着热乎的麦香,软绵好似云朵。
老彭斯看着她一点点吃完松饼,眼底浮现欣慰的暖意,仿佛又想到很久之前的往事。
他之前是实验室外聘的人员,从小出生在这座偏僻的小镇,这里是距离实验室最近的中转点,老彭斯干些运送物资的活儿,送酒和黑糖饼干到基地。
酒水是山吹律理仅有的饮品,她喜欢品酒,久而久之和负责运酒的老彭斯混了眼熟。
老彭斯曾有个早夭的女儿,是个像雪娃娃一样可爱的孩子,他克制不住地对与女儿同龄的小姑娘怀有同情和保护欲。在山吹律理清洗实验室当天,老彭斯做了一生中最冒险也最值得的决定——他接到实验室向外求援的电话后,狠狠割断了电话线。
他或许只为山吹律理争取了两三分钟的时间,可这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