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昌是座小城。
以前多是小四合院,后来厂房修建,划分了片区,几个大院也是相通的,顺着羊肠砖道一路走进去,多询问几次也就能找到家了。
女人一路打问着找到地方,到了门口就听到里面的锣鼓混着哀哀哭声,她红了眼眶,蹲下身整理了一下小孩身上的衣服,低声叮嘱道:“一会进去别怕,跟着妈妈,知道吗?”
“嗯!”
推开大院铁门,靠东边第一家正在做白事,外面堆着十几只花圈,还有不断前来吊唁的人。
大院里其他几家住着的也有来帮忙的,不停走过的人和刺鼻的烧纸火烛气味陌生的很,小孩忍不住伸出手去揪着妈妈的衣角,听着女人哭喊了一声“爸——”,母子连心,女人刚一哭,小孩儿就跟着红了眼眶,大颗大颗眼泪滚下来,小声啜泣个不停。
里面很快有人扶着一个老太太走出来,女人喊了一声“妈”,老太太在她胳膊上打了两下,抱着哭道:“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呀!你爸一直念着你的名字,他不肯闭眼,就是想见你一面……”说到后面,又把女人抱紧了,哭了起来,“你这狠心的孩子!”
老太太腿上被人轻轻推了一下,一个小家伙硬挤到中间,自己怕的不行,但还是坚定地挡在前面。
董姥姥低头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她家的小外孙。
白净漂亮的模样,和她闺女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含着两包泪抬头看人的时候,又可怜又倔强。
她嘴动了动,还是松了口:“带着孩子一起进来吧,给你爸磕个头,上个香。”
老太太的泪已经流干了,可瞧见小女儿给老伴上香,还是落了泪,拿帕子擦了又招手让那小孩子过来,问道:“叫什么名字?”
“叫子慕,白子慕。”女人——董玉秀忙带着孩子过来,小声道。
老太太眼睛只看着孩子:“没问你,我问他呢。”
小孩儿有些怯怯的,但还是听妈妈的话,喊了一声“姥姥”,许是隔辈亲,一小声喊完董老太太脸上神情也松弛了许多。
董姥姥身体不好,被扶着去休息了,董玉秀就带着孩子跪在那烧纸。
白子慕年纪小,对周围一切懵懵懂懂,只紧紧依偎在自己妈妈身边。
董玉秀带着孩子从南方回来,穿戴的和北方小城里的不大相同,尤其是白子慕,身上穿了一件兔毛翻领的夹棉小袄,衬得小脸玉白。董家的大嫂挨着同她攀谈几句,听见她说“丈夫不在了”,立刻就变了脸色,眼睛在他们母子身上转了一圈,故意挑毛病道:“怎么给孩子穿了一双带红色的鞋子?小妹,不是我说你,老爷子以前最疼你,你这也太不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