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是大笑着走出来的。
姚爽下意识看向对方,身量不高,干巴巴一老头儿,看上去至少年过四十了。身上穿着棉衣,面容黝黑,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五指关节粗大,手部有大量细碎的伤口,一看就是常年干活的人。
所以,即使是做了首领都不忘记和大家一块儿干活,好笼络军心吗?
“叶将军的部下实在是威风赫赫啊!”
姚爽的恭维丝毫没有改变叶青的看法——这俩人是个硬茬。
如此恫吓之下这俩人还能面不改色,摆明了是个扎手的硬点子。其中,身量高壮的那个明显是武力担当,这个能说会道的应该就是俩人中的主导。
根据大牛说得,这俩人关系很奇怪,似乎有龃龉,但一方又愿意掏钱给对方弄回棉衣。到底哪一个是装的?
“二位远道而来,里面请,里面请”,叶青就跟没看见刚才的下马威一样热情的带着史量和姚爽进了中央偏东侧的一间房子。
一进去,华服美饰一件没有,地方还极为空旷,宛如山匪聚义一般,上首一张椅子,底下两排椅子。
椅子是新制的,姚爽随意一瞥就知道这椅子做工极糙,连椅子腿上的毛刺都还有许多没磨干净呢。
这里似乎没有专业的木工。外头建房子的多半也是叶青的部下。
也是,原本就是农家出身,绝大部分活儿都能自己干了,何必掏钱请木匠。
两人一落座,身后当即涌进来一串人,两侧的椅子上随即被坐得满满当当,全是人头。
叶青坐在上首,笑呵呵的开口,“来人,还不快给二位兄弟松绑!”
我可去你的吧!姚爽暗骂一声,笑嘻嘻道,“多谢叶将军”。
“不知二位兄弟如何称呼?前来所为何事?”
姚爽正肃道,“我等乃琼州周知府下属官吏,特地前来送个口信”。
说着说着,姚爽大喇喇说道,“还请叶大将军摒退左右”。
叶青:……
底下兄弟们都看着呢!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只能……
“在座皆是自己人,二位兄台尽管道来”。
“今年五月份左右,朝廷便会派人前来,商谈招安一事。叶将军若有意向招安,可以早作准备”。
招安?什么招安?
叶青一愣,看似还没反应过来呢,底下当即沸腾了。
“放你娘的狗屁!”,石头拍椅而起,铜铃眼恨不得生嚼了姚爽。
“什么狗屁招安!朝廷要是来招安,那咱们之前死的这么多兄弟可怎么办?”
石头的嚷嚷声招来了更多的附和。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姚爽可算是明白为何叶青的威信会开始降低了。
缺衣少食的情况下人心浮动,有人想投靠朝廷,混个官位也不算白干这一场。有人死都不肯投降。还有的混水摸鱼、左右逢源。
更要命的是,作为首领的叶青自己都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做。早在姚爽他们来之前就知道叶青要么是性格保守,要么已经有了投降的心思,否则对方不可能数年龟缩于闽地,又不像琼州那样厉兵秣马、筑墙积粮。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对方扛不住官吏逼迫,一时意气之下带头反抗,万万没料到,应者如云。紧接着他们与官军不断的抗争。却也因此无法安心发展,陷入了缺衣少食的怪圈中。
要么,叶青狠下心来攻城掠地,图谋发展,要么就干脆直接投降,还能混个官当当。如今的叶青就陷在左右为难的地步。
果然,众人吵吵嚷嚷一通后,叶青终于发话了。
“诸位,且听我一言”
叶青一说话,满堂都慢慢安静了下来。
“先不提朝廷来招安是不是真的一事,我倒要先问问二位,你们为何要来告知我等说朝廷要招安。据我所知,我与你家大人素不相识,从无交情”。
姚爽大笑起来,“世人皆知,大人的祖父亡于京都的守城战中,分明是为国战死,竟还要被那承章小儿羞辱,令周家妇孺老幼尽数流离失所,几乎冻亡于寒风中。竖子承章!何其毒辣!”
姚爽换了口气,仿佛气闷难当,“故而这一次我等前来便是为了与叶将军联手,重创伪朝,遥奉京都原广王之子秦承嗣为帝”。
“你、你这是要我们……假招安?”,叶青愣了愣,“假意投诚,然后降而复叛,杀官军一个狠的?”
姚爽继续道,“南平乃广王封地,广王曾将南平经营的宛如铁桶。好巧不巧,南平就在闽地,若是叶将军愿意前去联系广王,我想秦承嗣必定极为愿意接受叶将军的投靠”。
“当然,若是叶将军愿意提携琼州,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话都说到了这里,姚爽几乎将今日的来意尽数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