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员琼州全境,即刻开始秋粮收割!”
既然已经决定攻打雷州,那就要竭尽全力扩大赢面。
沈游唯一一次动员全境收割秋粮是当时特大台风灾害的时候,为了跟台风抢时间。
然而此刻,为了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琼州和徐闻县宛如两架机器,终于开始运行了起来。
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就连县学都放假了,凡是还能动弹的,基本都在农田里辛勤劳作。
徐闻县早在春季,能种粮食的地方都种了稻谷,这会子虽然收成远远比不上琼州,但有总比没有强。
而繁华富庶的琼州,被治理六载,大量的良田被开垦出来,俱是上好的水浇地。
大片大片平整的土地上是金黄的麦穗。远远望去,刘铁柱只觉目眩神迷。他直起身子,看看眼前这些稻谷,饱满的麦穗叫人心喜。
府军出动的集体收割是从北向南一路推进,除却需要镇守地方的常驻兵员之外,近乎四千人的大军全是壮年汉子。
再加上当地百姓一起劳作,不过两日就能够收割完一个县附近所有的稻谷。
刘铁柱所在地的稻谷还没轮到官军收割,他就只能先自己干着。
这会子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跟刘铁柱一起劳作的百姓们三三两两坐在树荫下回复体力。
正是农忙的时候,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开大会。因此,所有要陈述要讨论的事情基本都在大中午大家聚集在树荫底下歇息的时候。
“真要打仗啊?”
说话的是村里最年老的老人家四叔公,今年七十二。即使年迈至此,他尚且无法在家中安心含饴弄孙。
不劳不食是百姓们镌刻在基因里的铁律。只要能吃饱,费出去多少劳力都行。更别提这样的年头根本就没有给老人家无需劳作、安享晚年的机会。
琼州已经算好的了,仅仅只是需要劳作来赚取衣食罢了。离了琼州,外头饿殍遍野,多少老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得或主动或被动的去往深山老林,了此残生。
“四叔公,县衙已经发了通知,说要打仗了。”
沈游压根儿就没瞒着要打仗的事情。调动兵力、粮草,如此之大的动作,怎么可能瞒得住。
与其竭力隐瞒,以至于变成了四散的谣言。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不过为了不引发百姓恐慌,各级官府纷纷下发公告,联系村官们,请他们疏解百姓恐慌情绪,尽可能做好战前动员和准备工作。
“不打雷州,就只能等着外头那些人的势力坐大,到时候别人来打我们琼州,那咱们的安生日子也没了”,刘铁柱名字虽然糙,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县学毕业生。
这些完成了基础的县学教育却没有考上更高一级学院的人,许多都去往了各地的村子当了村官。
这些接受过官府教育的村官们慢慢的,隐晦的接替了传统意义上士绅族老的权力,成了勾连起百姓和官府的桥梁。
四叔公叹了口气,是官府慢慢的在把琼州变好,让他们的日子好过起来。他自然是相信官府的。可无论如何,对于战争的恐惧依然无法避免。那是多少年颠沛流离,没能吃饱穿暖带来的不安感。哪里是短期就能够根除的。
唉,好不容易日子安生下来,又要打仗了。
“铁柱,你让大家伙儿存点粮食吧,真有个万一,咱们还能往山里逃”,四叔公咣咣咣喝了一大碗白开水,眉目间尽是忧愁。
铁柱比他还忧愁,四叔公刚刚想让大家存点粮食,可偏偏官府这一次下发的通知里就有买粮食这一点。
铁柱哭丧着个脸,瓮声瓮气道,“四叔公,官府有意想向大家买粮食——”
“就是陈粮,陈粮”,铁柱赶紧补充道。
“多少钱啊?”
“要几年的?”
周围同样都在休息的一众农人们顿时叽叽喳喳的问了起来。
铁柱老老实实的回答,“五年陈米的一斗八文,四年米就一斗九文,以此类推,新米价最高,一斗十五文”。
此言一出,周围百姓们当即兴致勃勃讨论起来。这可比官府粮行平日里收的粮价高了一文。
他们若要贩卖米粮,基本都是贩卖给官府粮行的,商业司还需要负责平抑粮价。以至于琼州府内基本没有粮商。
而且琼州府粮税较低,一年也不过十税一罢了。六年积累下来,百姓手上有大量米粮。如此之多的米粮积累在手上,百姓们却未必肯卖。
这年头,战乱频频,动辄天灾,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如果不是琼州六年积累,肃清各地匪寇后从无动荡不安,又有官府六年信誉作保,百姓们今日都未必肯出卖粮食。
但现在生活安稳,百姓们就不那么畏惧危机了。再加上吃穿住行、孩子们读书上学,样样都要钱。已经有不少百姓有些意动了。
“官府下发通告,就在县衙门口的公告栏上。卖粮为期一月,一月过后,卖粮价格就回复到原价位了”。
铁柱这话顿时让周围的百姓们更来劲儿了。原本不想卖的人家都有些意动。
别看这价格只比之前的多了一文钱。可多一文也是好的。这年头,省吃俭用都未必省的下一文钱。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道闷声闷气的声音从人堆里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