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承章试图点齐兵马,南征明州,再加上后勤运输,就算是从南平出发,少说也需要一个月才能到明州边境。
这一个月里,整个南越加上晋安,到处都在紧急施工、战前准备。
战事一起,银子和粮食宛如大江大河一样哗啦啦的奔涌而去,涌的蒲良骏都麻木了。
“这是今天修城墙的工钱”,说话的余老四面上没有丝毫服徭役的痛苦。相反的,他美滋滋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三十个铜子递给了孙莲花。
那铜子是标准的天圆地方式,但铸造极为精美,因为沈游与周恪都没有确立年号,以至于外人称呼他们的时候不是喊皂衣军就是喊琼州军。
所以这铜子上正面刻的不是年号加通宝,而是“太平通宝”这四个字。其期盼简直不言而喻。
孙莲花接过铜钱,仔仔细细的数了数,擦了擦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三十文放进了陶罐里。
她被乔畅和陈小勺带来了晋安之后就跟余老四成婚了。余老四也是新来晋安的灾民。他虽然右脚微跛,但是力气大,又找了个修城墙的活儿,每日都能够带来二十文的收入。
“今日怎么会有三十文?”
余老四黝黑的面色上忍不住绽出一点点笑意,“他们看俺干得好,提拔俺当了小组长”。
他挺直了腰板,像是连微跛的右腿都站直了,“一日能拿三十文!手底下要管五个人呢!”
“呀”,孙莲花轻呼一声,“一文就能买两个大馒头,若是买了粗粮自己做,那就更省钱了。咱们再买些棉花和粗布回来,自己缝被褥。再把钱好好存起来,将来就能送孩子去上学”。
孙莲花摸摸自己看不出凸起的肚子,眉目间洋溢着母性的柔和。她来了晋安不到一个月就跟余老四看对眼成婚了。现在肚子里的孩子都有两个月了。
提起孩子,余老四的神色仿佛更温柔了。他蒲扇似的大掌轻轻的碰了碰孙莲花的肚子,顿时傻乐起来。
但他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迅速转变成了纠结。
“这个、俺们可能要赶工期。俺明儿晚饭不回来吃了”。
“赶工?为什么突然要赶工?”
余老四原本温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丝惧意和为难。
“说是……要打仗了”。
孙莲花的脑子一片空白,那些到处shā • rén的畜生,漫天的血光,凄厉的嘶吼,遍地的尸体……是孙莲花一辈子的梦魇。
“不怕不怕”,余老四着急的不行,又只敢轻轻的拍拍孙莲花的脊背
“你要去打仗吗?官府……官府会不会征调民夫?他们让你当小组长是不是要你去打仗?”
孙莲花的声音凄厉起来,“这三十文是不是你的买命钱?!”
她慌忙从陶罐里抓出一把钱币,“你退回去!退回去!你跟他们说不当这个组长,让他们找别人去!”
“你去啊!”,孙莲花嘶吼着,满面都是泪。
“不是不是”,余老四不善言辞,又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只好瓮声瓮气道,“官府不要我们打仗”。
孙莲花抬头看他,“你别……骗我”。
“不骗,不骗”,他轻拍孙莲花的后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官府是说要打仗了,所以要赶在打仗之前加固雏山县的城墙”。
“咱们是在晋安府城,雏山要加固城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余老四小心翼翼看了几眼孙莲花,疙里疙瘩解释道:“俺、俺想着先加急修理好晋安的城墙,再应征……去雏山县修、修城墙”。
孙莲花脑子一片轰鸣,她抬手把钱砸在了余老四脸上。
“别别别,你别生气!”
“别人都要过安生日子,你倒好!拼了命往死人堆里跑!你把我们孤儿寡母扔在家里,你还是个人吗?!”
孙莲花眼泪珠子噼噼啪啪往下掉,她从前逃荒,要挣命的时候必须硬气,必须坚强。可那是没办法啊!
如今日子安定下来,孙莲花的脾气都软和了许多。
可脾气软和也不代表她没脾气。
孙莲花一抹眼泪,“你给我说清楚,你要不说出个三四来,老娘今天扒了你的皮!”
“之前管俺们的那个官儿问俺们,雏山县要修城墙,问有没有人愿意去的”,余老四瞄了眼孙莲花,“……俺就、就报名了”。
“能不去吗?”
问完了,孙莲花就痛哭起来。想想也知道,好不容易有个像余老四这样的傻子主动撞上去,官府是不可能让他反悔的。
“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