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皂衣军的刘将军极为欣赏赵将军”,李立之笑抚摸着自己的短须,阴阳怪气的拱手,“恭喜将军啊!”
朝中大臣李立之与赵识的幕僚李可之本为同宗兄弟,两人的人生境遇却一个天一个地。
李立之是兄长,样貌俊美,四书五经学的极好,入仕之后很快就做到了礼部尚书。
李可之是弟弟,容貌鄙陋,屡试不第,最后混成了赵识的幕僚。
同宗兄弟本该相互提携。奈何两人是远亲,本就不熟,更别提还相互看不上眼。以至于李可之在外从不提自己有个礼部尚书的远方堂兄。
做弟弟的,看不惯兄长在朝为官,却每日里只知道溜须拍马,尽做些奸佞小人做的事。
做哥哥的,看不上弟弟长得丑也就算了,还屡试不第,是个穷酸废物。
此刻,李立之眉开眼笑的恭喜赵识,一看就不怀好意。
当日商议出兵荆州之时,赵识与王川都赞同先打荆州,独独李立之,顶着一张俊美的脸,却行着小人之事。
赵识冷笑一声,向陛下进谗言、诋毁他的,势必有李立之一份。
此刻又来他面前做什么挑拨离间的事!
正好,反正他也不需要跟朝廷重臣打好关系,赵识干脆直接把那股厌烦劲带到了脸上,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莫挨老子。
他甚至连李立之的话都懒得回,转身就走。
赵识就这么走了?!
李立之脸上的笑容一僵。你赵识不过一介莽夫,竟敢如此不识好歹!
此刻正是上早朝的时候,东方未曙,明星尤在。乌漆嘛黑的夜色里,太和殿内,百官分立两侧,还有御史举劾按章,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文武百官,只等着纠错。
佘崇明坐辇出房,文武百官齐齐山呼万岁。一整套早朝礼仪完毕后,这才进入正题。
佘崇明满意的看了眼礼部尚书李立之,皇帝之贵,无外乎是靠这一套套礼仪来体现的。
“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六科给事中霍安年不过二十四五,正是最热血上头的时候,他手执笏板,最先开口。
“爱卿有何事要奏?”
六科给事中有风闻奏事之权,即使佘崇明一看见这帮人就头疼。可这官制是照搬自大齐。大齐官场有的,那他们也得有。
“启禀陛下,臣劾兵部尚书、冠军侯赵识赵大人与皂衣军暗中勾结!”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心里有数的纷纷瞄向李立之。
这霍安的座师可是李立之,按理,今儿这一出,李立之就算不是指使者也铁定知情。
赵识面沉如水,“一派胡言!”
“不知霍大人可有证据?”
霍安挺胸抬头,一副面对强权、死不屈服的样子,“启禀陛下,我等承蒙陛下恩德,忝为言官,虽位卑力薄,却赤胆忠肝。绝不能让赵识这奸佞小人里通外敌,欺瞒陛下!”
跟李立之最不对付的王川即刻破口大骂,“让你做言官是让你清正朝纲,不是让你胡言乱语,指鹿为马!”
指鹿为马?
赵识差点笑出来。得亏有胡子遮盖着,否则若是让李立之听见了,也不晓得他会不会臊得慌?
李立之可没有臊得慌,他不疾不徐的问道:“王大人说什么指鹿为马?”
“你急什么!”
王川慢条斯理的开口,“霍大人怒骂赵将军是个佞臣贼子,我就说霍大人这是指鹿为马,指着忠臣,非要说他是奸佞。真奸佞只怕另有其人啊!”
李立之冷笑道:“王大人这是何意?”
“我骂的是霍大人,李大人跳出来做什么?”
王川越发的慢条斯理,还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霍大人这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本事,怕是承袭自李大人。果真是座师和弟子的关系,一脉相承啊!”
不就是阴阳怪气吗,谁不会呀!
“你!”
李立之都还没急呢,霍安年纪轻轻脾气爆,一张国字脸,正气凛然,开口怒斥王川。
“须知文武不相合,王大人乃户部尚书,赵将军乃兵部尚书兼总领天下的兵马大元帅,王大人为何要为赵将军说话?!”
霍安即刻叩首,沉声道,“启禀陛下,这便是臣要弹劾赵将军的第二条罪名,结党营私”。
“里通外敌、结党营私?”,赵识向前一步踏出武官行列,紧接着冷笑一声,怒斥道,“你还想给我栽赃什么罪名?你主子吩咐了你什么,要不要再给我栽赃一个‘莫须有’之罪?!”
“你放肆!”
霍安怒喝一声,越战越勇,“你自己犯了什么罪,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有何罪!!”,赵识暴喝一声,武官的音量和体力都不是霍安能比的,这一声暴喝吓唬的霍安一个哆嗦。
当霍安意识到自己竟然被赵识一声暴喝给吓到了,他脸色之难看,活像是吃了三杠咸菜。
霍安一咬牙,赵识此贼,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启禀陛下,臣听闻前些日子皂衣军给赵将军送了一封信,赵将军却不曾将此信呈给陛下圣裁,敢问赵将军这是何意?”
佘崇明屁股坐不住了。
他本来坐在龙椅上,可以稳坐钓鱼台,笑看底下臣子争锋,甚至还颇有些享受。
他是个武将出身的大老粗,但并不意味着傻。臣子们争执起来可比他们一团和气好的多。
朝臣相争,皇帝充分的享受着大权独揽的裁判权;朝臣和和气气,皇帝就要担心龙椅坐的稳不稳当了。
可这样的争执得是有限度的。他还要用赵识呢!总不能真让李立之把他搞死。
佘崇明不是不知道李立之长于清谈以及溜须拍马,不长于实务。可贤臣有贤臣的用法,小人也有小人的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