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意欢和阿苗跑到城门之时,人群已经散去。
意欢怔然站在城门口,呆呆地看着来往的人群,有些茫然。
意欢随手拉过一个人问道:“方才林相的车马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人一愣,道:“好像往长明街去了……”
意欢秀眉微蹙:“长明街?”
父亲应该不知道自己在长明街才对。
那人道:“是啊,林相到了城门口,人实在太多了,柳大人便让大家散了,他亲自护送林相进城。”
柳何潇!?意欢嘴角翘起,一阵激动之下,又拉着阿苗,急忙跑回长明街。
她一路狂奔,衣袂翻飞,好几次差点撞到了人。
待到了铺子门口,意欢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她站在日光下,胸前起伏不定,一双幽黑的眸子,定定看向盛京甜品坊之中。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坐在长桌之前,他看起来十分清瘦,却精神矍铄。
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位温润如玉的青年,那是意欢的兄长林邑。
只见柳何潇坐在他们对面,三人面前放了不少甜品坊的吃食,柳何潇似乎在一一为他们介绍。
三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意欢呆了呆,她从没想过,父亲和大哥居然还能好好地回来,与自己团聚。
阿苗满脸激动,催促:“小姐,进去呀!”
这一声唤,引得那三人齐齐侧目。
老者见了意欢,笑容凝在脸上,凝视着意欢,缓缓站起身来,青年也跟着起身,温润的眼神暖暖照在意欢身上。
“父亲、阿兄!”意欢百感交集,迎上前来,眼圈蓦地红了。
林相也有些眼热:“意欢……好孩子,你受苦了。”
林相握住女儿纤弱的手,左看右看,喜极而泣。
意欢继承的记忆,第一次与真实的亲人重叠,一颗心终于归位,父女俩随即抱头痛哭。
林意冉站在一旁,也吸了吸鼻子,林邑摸摸他的头,林意冉极力忍耐:“师父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林邑微微一笑,转而看向柳何潇,道:“柳大人……多谢。”
柳何潇道声不用。
他迎上意欢泪眼盈盈的双眸,她跑得发丝微乱,此刻握着父亲的手舍不得放开。
柳何潇不禁,微微勾了勾嘴角。
相府许久没住人,意欢本想着找人去修缮打扫一下,谁知道她陪着父亲、兄长一起回府时,发现里面早就收拾好了,奴仆一应俱全,甚至于之前在林府当差的老管家,都被找了回来。
意欢有些怔然,一问才知道,原来柳何潇自半个月前便开始准备了。
“柳大人对咱们相府上心,恐怕是托小姐的府。”老管家如实道来。
林相看了一眼女儿,笑道:“为父能回来,柳大人帮了不忙。”
意欢的脸红了红,没有说话。
柳何潇接了林相与意欢团聚之后,又匆匆进了宫去料理太子册封一事,原本这相府是他给意欢的惊喜,却也没能亲眼看见她的欢心。
意欢又高兴又失落,但她很快便打起精神来,开始收拾搬家的东西。
当晚,意欢第一次宿在了相府。
高床软枕,绫罗满布,比小院子的床舒服许多,可她却有些睡不着。
时至半夜,她索性摸黑起来,拢了拢夏日素薄的纱衣,轻轻推开窗户。
院中桂花清冽,微风轻拂,馥郁芬芳。
她眼眸含笑,用来做桂花糕……正好。
“傻笑什么?”清朗的声音响起,意欢一愣。
看没看清,就有道黑影越窗而入,将她逼到墙角。
“你怎么来了?”意欢惊喜出声。
柳何潇满脸幽怨:“再不来,都怕你把我忘了。”说罢,伸手搂住她纤腰。
意欢失笑:“怎么会?”
可随即又觉得不妥,有些忸怩起来。
柳何潇闷闷道:“那为何在你父兄面前,你都不同我讲话?”
意欢呆了呆:“我……我不是没顾上嘛……”
不知道若是父亲得知自己之前和柳何潇住在一起,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柳何潇温声:“这相府布置得可还满意?”
意欢眼睛笑得像月牙儿:“很好……多谢你。”
白天见面时,她没仔细看柳何潇,此刻借着月光一看,才发现他眼底乌青,应该是多日都没睡好了。
意欢低声:“你最近很累,是不是?”
意欢伸出手,捧着他的脸,有些心疼。
柳何潇笑了笑,道:“等册封太子便好了。”他认真道:“等卓儿登上太子之位,我就请姐姐让他下旨。”
意欢笑问:“下旨做什么?”
“为我们指婚啊。”
意欢一愣,秀丽的面孔倏时变得通红。
盛京甜品坊又停业了。
众人围在铺子门口,一脸遗憾。
铁器铺的鲁石喝了口冰镇酸梅汤,道:“人家意欢姑娘最近要办喜事,哪还有功夫开张?”
众人表示理解,也十分震惊。原来这盛京甜品坊的老板,是堂堂相府千金。
锦绣酒楼的罗掌柜逢人便说:“你们知道吗?柳大人和林小姐是在我酒楼结的缘!”
食客一听,顿时瞪大了眼:“什么?这段姻缘佳话,居然是从你这儿开始的?”
罗掌柜一脸自豪。
食客又问:“罗掌柜前段时间不是说要关张回家吗?”
罗掌柜嘿嘿一笑,道:“如今这赋税减了一成,听闻林相回来之后,与齐王一起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换制……我便想留下再试试。”
长明街依旧热闹,相府和齐王府也是张灯结彩,人人都喜气洋洋。
初八是个极好的日子。
天还没亮,意欢便被连天的炮竹声响叫醒,阿苗似是比她还兴奋,立马催促着她起床。
嬷嬷丫鬟们一拥而上,还不等意欢彻底清醒,便要七手八脚地给她梳洗换装。
繁复华丽的喜服往身上一套,勾勒出窈窕身姿,衬得她明yàn • zhào人。
阿苗端来一碟点心,道:“小姐,先垫垫肚子吧,今天可有的忙。”
意欢点点头,但时间太紧,她只胡乱吃了几口,嬷嬷便要给她上胭脂了。
嬷嬷丫鬟们使出浑身解数,轻描蛾眉,樱唇点绛,眼尾贴金,眉心点珠。
意欢揽镜自顾,镜中人娇俏不已。
意欢取出玉哨,道:“这个穿上红绳,帮我戴上吧。”
喜娘应声称是,她见这小小玉哨做得巧夺天工,便细心找到上面的小孔,红绳一穿,便打了个如意结,小心翼翼将她挂在了意欢细腻的脖颈上,贴身戴着。
众人欣赏着娇俏无比的新娘,交口称赞。
此时,却听见林意冉在门前大喊:“姐姐!姐夫来了!”
嬷嬷丫鬟们一听,顿时笑成一团,意欢面上红霞更甚,急忙盖了盖头遮挡。
按照习俗,催妆两次之后,意欢才跟着喜娘出了房门。
她先是到正厅给父亲敬茶。
林相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感怀,接过意欢敬的茶,连连道好。
林邑笑了笑,道:“妹妹就算出嫁了,也还是相府千金,日后若受了委屈,不要忍着,父亲和大哥定会为你做主。”
意欢笑中带泪,双肩轻颤。
外面又催妆一次,按照规矩,此时方能出门了。
林邑笑道:“不急,让他多等等才是。”
众人抚掌而笑。
炮竹声响起,炸起一连串喜气,意欢由喜娘搀着,缓缓踏出府门。
柳何潇身着大红喜服,矗立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