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场
周弥将自己微微潮湿的头发捋到肩后,从床上爬起来,抻了抻身上已有褶皱的睡裙,转头问谈宴西:“渴不渴?”
倒也无所谓他的回答,她伸手将台灯拧得亮了几分,依然赤着脚,朝外面走去。
通往阳台的门没关,穿堂的凉风吹进来,周弥颈肩和后背上的汗水被蒸发,带起丝丝凉意。
这公寓里放置的是一款薄荷绿的冰箱,复古款式,棱角圆润。
周弥打开冰箱,照明灯亮,里面扑出清净的寒气,她拿出一瓶依云,拧开自己喝了&—zwnj;口,又回到卧室。
借台灯的澄黄灯光,周弥看了&—zwnj;眼谈宴西,不知道他此刻略显百无聊赖的神情,是不是在怀念久远的&—zwnj;支事后烟的滋味。
周弥跪坐在床沿,将水瓶递给谈宴西。
他稍稍坐起些,接过仰头喝水,周弥盯着他的喉结看,在他递回水瓶的时候,倏然地凑近。
谈宴西顿了&—zwnj;下,仰头要去亲她,她却微微一退。继而忽地一低头,亲在他的喉结处。
听见微不可闻的&—zwnj;声闷哼。
呼吸里有彼此身上潮湿、微咸的汗水气息。
谈宴西没有犹豫地夺过了水瓶,往床头柜上&—zwnj;放,捉住周弥手臂,&—zwnj;把将她拽倒,邀请她,返场。
——
语言教学
谈宴西提议,既然来都来了,不如趁此机会,去德国瞧一瞧她送给他的那棵树吧。
德国同属于申根区,过去倒也不算麻烦。
他们在巴黎租&—zwnj;辆敞篷车,自驾过去,那老城堡在德国的西南部,到了斯图加特,还要开车一小时。
全程700多公里,6个多小时,两人轮流驾驶。
路上,周弥跟谈宴西说,她读高中时看萧乾的散文集《南德的暮秋》,很喜欢他平实的风格,她甚至现在还能记得那时背过的《吊莱茵河》这&—zwnj;篇里的&—zwnj;些句子:“是微雨的礼拜天。清早,我踏着湿淋淋的碎石子路散步,听到沉雄悲壮的风琴声,原来那钟塔斜倒了的教堂里,有&—zwnj;个幼童坐在凳上练习……”
当时她和顾斐斐在巴黎念书,穷得交房租都困难,却还是省下钱,坐火车去了&—zwnj;趟科隆,专门去看了看莱茵河。
谈宴西笑说:“倒是会跑。不担心语言不通?”
“半吊子地跟德语系的同学学过几句日常用语,再不行就讲法语或者英语,大概率都能沟通。”
周弥看他&—zwnj;眼,“那时候我们外院的学生,基本都会&—zwnj;项其实没有任何实用意义的技能。”
谈宴西也看她,“……八国语言说我爱你?”
周弥睁眼,“你怎么……”
谈宴西顿了顿,笑说:“我说实话你可别不高兴。”
“你说这句话我已经不高兴了。”
“那我不说了……”
“说。”
谈宴西只好说:“……有人给我表演过。”
闹着玩的那种性质。
周弥抱着手臂,别过脸去,分明“接下来别想我再搭理你”的架势。
谈宴西笑说:“我都说了你会不高兴,是你让我说的。”
周弥不理他。
谈宴西转头看她,“那你跟我说说,你会的是哪八种?”
周弥还是不理他。
“我猜猜。中文、法语、英语、德语、日语、意大利语、俄语、西班牙语?”
全中。
然而周弥还是不作声。
谈宴西又说:“要不这样,周老师,您教教我,回头,我给你表演表演?”
周弥终于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却说:“谁稀罕。”
“你看啊,我们开过去,还有这么长的路,反正周老师闲着也是闲着。我保管到那儿之前,全部学会。”
周弥转头,瞥他,“我倒是要你教教我,怎么这么擅长滑头地哄女孩子开心?”
谈宴西笑,“这就真是碰上周老师无师自通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
“真不骗你。”
“嘁。”
谈宴西伸手,碰碰她的手背,“来吧,开始上课。周老师先教我,法语的怎么说?”
“Jet’”
“我也爱你。”
……咦?
——
他的山毛榉
下午,到了斯图加特,再往前开,便是一片乡野的风光,油画和电影里的场景,路边绵延起伏的草地,疏阔的景致,天幕下&—zwnj;两棵树的影子。
渐渐的,远远便瞧见尽头处&—zwnj;栋灰色的石头城堡,钟楼高耸的尖顶指向天穹。
待靠近城堡,才发现占地面积并不算大。
庄园的大门是打开的,寥寥的几个游客在里头参观。
周弥指点着谈宴西,将车开到城堡的后方的停车坪,下了车,两人绕行到前方大门。
走进去,谈宴西脚步顿了顿,&—zwnj;眼便看见,庄园西南方向的&—zwnj;角,&—zwnj;棵高大、静默而繁茂的树。
不作多想,那应当就是他的山毛榉。
周弥将他的手&—zwnj;挽,牵着他走过去。
树下有三个拿英文沟通的游客,&—zwnj;个白人,另两个是东方人面孔,好似是一对夫妻,听讲英语的口音,这两个东方人多半是日本人。
那白人或许是他们的导游,向他们介绍这棵树,说这铭牌上文字的意思是,我们不是笼子和鸟的关系,而是天空和树的关系,坚定而且自由。
谈宴西微微挑了挑眉,正准备向周弥吐槽,这转述翻译的意境,可真是差得远了。
——这位白人翻译,紧接着的解说更加离谱:这棵树,原本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伯爵和他的妻子&—zwnj;起种下的,现在被&—zwnj;位不具名的女士买了下来,用以纪念她已如天空&—zwnj;样自由的、故去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