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轻轻蹲下,将她散落的长发拿起,放回吊椅里。这段时间,她稍微长了点肉,不像之前那样没一点肉了,只是下巴还是很尖,脸小小的。
每次和她呆在一起心里有种奇妙的满足感,现在想想,这种感觉在当初刚恋爱确定关系的时候好像也有过,那时候和她在一起其实也挺开心。但他本能的压制着这种感觉,也从来没细思过。
那时候他还在读书,也不过二十二岁,或许因为年龄青涩,情感还单纯着。又是异地,那种感觉很奇妙。
结婚之后,刚回到国内,事业很忙,他的计划很忙。她在婚后也变得比以前更乖,体贴他工作忙。不知什么时候,他在做着他觉得丈夫应该做的事,曾经青涩的情感似乎在渐渐消失,他一心只有计划,只有事业,只有想登顶的心,站在顶端人群中的心。同时,他认为他在为了计划扮演着一个好丈夫,这种心态麻痹了他对当初情感的认知。
邢阑在她唇上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目光温柔的看着她。
楚厘睫毛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面前的人影让她清醒了几分。
“邢阑?”
邢阑认真的看着她:“栘栘,你昨天的问题,我给你答案。”
楚厘顿时清醒了,她动了动坐起来一点,邢阑贴心的给她放好靠枕。
他蹲着,楚厘垂头看着他,“什么答案?”
“你爸妈,我会帮他们减刑,我做的,我会替他们推翻。剩下他们自己犯的错,我做不了。”邢阑其实可以,但他不想,楚业天和白玫必须偿还他的母亲。
“这就够了。”楚厘本就没想全部洗请,但邢阑做的太狠了,十年,他们年纪不小了,这太久了。即便她知道邢阑的恨,也知道他想要他们偿还,但毕竟是自己的父母,她不可能不偏心。
“剩下的,栘栘,你想要我怎么弥补?除了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做不到所谓的放手,即便再爱,他的爱也永远都不会是成全。他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到现在为止,他都不觉得他错了,或许有错,那就是算漏了自己的心。现在的妥协,所有的忍耐,只是因为爱上了她,所以只能妥协。
楚厘伸出手,轻轻捧住他的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垂头看着他。
“邢阑,我依旧对你有感情,但此刻的感情很复杂。不仅仅只有爱,它添了杂质。我也没有办法在我爸妈还在坐牢的时候和你重修旧好,你对我欺骗背叛我现在也没有办法释怀,我知道你想弥补。”
邢阑心一沉,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楚厘像以往那样的温柔的问:“在我爸妈出狱前,我们不要有任何联系了好吗?”
看他想说话,楚厘手指抵在他唇上,平和的直视他的眼睛:“我现在不相信你的感情,邢阑,这段时间我比之前的五年更了解你了。你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你根本没觉得玩弄感情的错误,如果你没有爱上我,你不会有一点愧疚心。如果你不爱我了,你也会不留情面的抛弃。我不说什么改变你的话,这么多年的性格认知,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你。”
“你一定不会放我走对吧?那几年之后,如果你的感情没变,我们可以尝试着在一起。”
她的目光通透,如针一样直刺他的内心。邢阑说不了辩驳的话,她说的很对,每一句都对。
几年互不打扰,这几个字光是在脑海里想想就无比的艰难。
他想过如果她态度强硬的要离开,那他就能做出强迫她留下的行为。偏偏是这样,不算柔软也不算温和的态度,让人失望又不是没有绝望……
如果强留她,会失去她的温情,只能留下人。
邢阑用商人的思维考量过后,艰难的问:“如果几年之后你不爱我了呢?”
楚厘直直望着他的眼睛,语气柔软却肯定:“我不会,邢阑,我是比你长情的人。所以,我也需要几年时间平复你对我的欺骗与伤害。”
“你可以让我再次爱上你,你曾经不是做的很好吗?”
楚厘松开手,从吊椅上下来,赤脚往外面走,她穿上拖鞋径直往卧室走。
脸上的温度消失,邢阑心也跟着空了一块,塌陷在黑暗中。
他再地上蹲了好一阵,才站起来晃晃有些麻的腿下楼。
楚厘已经简单收拾好了东西,她踮起脚尖仰头贴上他的唇,双臂缠着他的脖子主动亲吻。
邢阑迟缓的回过神,抱紧她的腰激烈的回吻。
漫长的亲吻后,楚厘靠在他胸口平复呼吸,她轻推他:“邢阑,我走了。”
邢阑没放手,锢着她腰的手收的更紧,像是要把她和自己融为一体。有点疼,楚厘推他,“疼,你松开。”
去机场的路上,邢阑一直都很沉默。
楚厘也没有说话。
这段路开了很长时间,邢阑忽然想起离婚那天,回去之后他也是看时间才发现竟然开了那么久的车……
他脑子里疯狂交战,一个说把她留下就行,几年之后谁知道发生什么。另一个说即便留下她也不是你想要的样子。
车开的再慢,机场还是到了。
楚厘没什么东西,她什么都没带,只有一个小包。
“邢阑,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他没动,楚厘走出两步,又返回来,用力抱住他:“再见。”
她刚想放手,邢阑又抱紧了她,头埋在她颈边,长长吐了一口气。
呼吸打在脖子上痒痒的,楚厘迟疑了一下,回抱住他。
邢阑沉默不语,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楚厘开始推他,他才声音低哑的开口:“栘栘,不要走好吗?”
乞求的语气,楚厘第一次听到,她又推他,用行动告诉他答案。
脖子一滴温热的液体让她僵住,楚厘眼泪唰的流下,用力推开他,踮脚捧着他的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再见。”她匆忙说完,转身往机场跑。
邢阑看着她的背影,食指沾了沾脸颊上的濡湿。
是谁的眼泪?
原来真正的分别是这样。和十岁那年一样刻骨铭心。
从那一年,往后的所有已经奠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