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珠子里一定有答案,路凡最后送给言玉南,言玉南不肯说,证明里面的东西很重要,而且是不能说出来的。
凤吾无奈地长出一口气,找了地方坐下:“那你说怎么办?没有那枚珠子,她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你让她怎么活着?”
说真的,如果可以,凤吾不想用“怪物”这个词,可话到嘴边,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词很贴合现在的路凡。
他不是没见过曾经的路凡是什么样,真的……与怪物这个词极其相称,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怪物,比傀儡更像傀儡。
言玉南垂下视线:“那你又希望我怎么做?我和她……不能相见的……”
“你们相见会死吗?”凤吾一直觉得言玉南的态度奇怪,路凡突然自鲨的做法也奇怪,好像……为了某个目的一样。
“如果我说会呢?”言玉南懒得听凤吾继续猜,直接说,“我与她命中相遇就是会死,好歹缘分一场,我不想她死,所以修炼、淡出世间因果,只要我和她之间的联系断了,她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这不是很好?”
凤吾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整个人怔愣半晌,喃喃开口:“原来这才是她一定要走的理由……不对,如果你们真的相遇就会死,她为什么还要让申屠渊将自己送到你身边?”
言玉南摩挲腰间的蝴蝶鸳鸯纹玉石香薰球,想着那些路凡的话,缓缓道:“她……想与天争……我与她要一前一后死去,她先死,我再死,一步走错,第二世就会重头再来,她平生最恨这个,想与天争并不奇怪。”
“所以,你不想陪她死?”凤吾掌心闪着寒光,大有言玉南敢点头他就砍死他的架势。
然而言玉南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做这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她有很多种办法改变,为什么要逼我选最惨烈的一条?”
寒光闪过,凤吾的凤翎剑瞬间抵在言玉南的脖颈处,纪灯也瞬间上前挡在言玉南身前,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凤吾,但至少可以拖住凤吾,让主子逃跑!
言玉南推开纪灯,站起身,就立于凤吾的剑尖前:“她有前世记忆,说我与她曾相爱,大婚之夜……出了点意外,只有她记得那些事,可是后来,她也选择了忘记。
“既然都忘记了,何必要想起来,让彼此再受一份折磨?你去问她,没有记忆的她,爱我吗?如果她不爱,凭什么要我现在抱着一份过去的记忆爱她?还要与她用命换一世姻缘?”
没有爱时的选择,屁都不是。
别说现在转世了的路凡会不会再做出一样的选择,就说前世那个失去记忆的路凡,她从不爱言玉南这个人,难道那时候跟她说这些,她还会做出一样的决定吗?
路凡没有感情,她自己都记不住的事情,现在又为何要求他替她承受这一切?
凤吾听他说完,剑依旧没有放下:“我不管你什么想法,你至少要体会一遍凡凡曾经的痛苦纠结你才能知道她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谁都可以问凡凡凭什么,你不可以。
“因为在你们本该相爱的时候,是你先忘记了,岔开的时间,你本该补上,如果你不愿意,我就逼你去,她是我当女儿养的孩子,我不允许有人这般欺负她。”
“哪怕她会因为与我相见再死一次?”言玉南反问,“你知道她临死前最后的想法是什么吗?她希望我跟她再死一次,她在用命跟天赌,难道你也不在乎?”
这次凤吾沉默了很久,语气难过:“我不愿意,但是她说,她想所有的选择都捏在自己手里,拦不住,至少别让她走得有遗憾。”
路凡无数次说过,她最恨的就是所谓命运,谁敢摁头改她的选择,她就剁了谁。
她那样的人,撞了南墙都不回头,除了让她顺心,还有什么办法?
言玉南闭上眼:“所以呢?你为了她,逼我一个陌生人陪她赌命?”
“这是你欠她的,她曾将你从白灵河上救下来,还她一命难道不对吗?”凤吾并不怕言玉南不答应。
因为他欠了路凡的,他无法不点头。
躲起来就算了,只要有人挑明,他就不得不同意,只要他还不完全是没心的魔。
言玉南捏着腰间的香薰球,抬眼看凤吾:“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将曾经我送给路凡的蝴蝶鸳鸯纹玉石香薰球找回来。”
凤吾垂眸扫了一眼言玉南腰间的穗子,点头:“可以,你现在就去找凡凡,我去一趟两极阴阳楼。”
说完,凤吾收剑离开,留下主仆两在山洞里。
言玉南在原地站到天亮,长长叹了口气:“纪灯,你觉得路凡可怜吗?”
隐在黑暗里的纪灯上前一步:“属下不了解路老板的过往,无法判断路老板可不可怜。”
“哎……走吧,去见她。”
——
十年前见到路凡转世的时候,言玉南是真的想要不就认命吧?
至少路凡前世选择的做法并不能说完全错,她只是选了一条两人还有相恋机会的路,是他在踟蹰不前。
真的被逼到不行了,他未必不会点头。
就好比如今,被凤吾一逼,他就出来了。
珠子里的记忆他这么多年,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无法否认第二世的时候,路凡与他真的相恋且至死不渝,可他不记得了啊……
突然冒个爱人出来,让他如何接受?
爱情不是说一个人付出更多就会有回应,他看那些回忆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一场话本表演,再真实,他亦不会觉得那是他。
也不会认为路凡就是他该爱的那个人。
有姻缘种子作证都无法相信。
或许……他们那时候对彼此一无所知地相遇、相识、相知……终有一天会到相恋,是路凡自己选择掐断,转世再来。
拿着这份记忆去给路凡她都不一定肯爱他,让他又如何能顺着路凡的要求去做一样的决定?
路上言玉南越想越难受,他和路凡之间……终究是差了一步。
你记得的时候,我忘却一切;等我记得的时候,你又将一切忘却,总凑不到一起。
转世的路凡就在路上,旁边跟着申屠渊,光从表情看,申屠渊仿佛在受刑,而路凡看起来好像跟前世没什么区别,就是人变小了。
纪灯站在言玉南身边,看到路凡有些诧异:“怎么会……这么像?”
就连言玉南都觉得神奇,因为路凡这一世,跟上一世竟然没差多少,不是说脸,而是那身气质和给人的感觉。
如果她再长大几岁,长到原来的身高,再画上原来的妆面、穿上白色衣裙,仿若曾经的路老板又回来了。
言玉南没忍住,上前一步,瞬间移动到路凡跟前,看着这个自己腰那么高的女孩儿撞上来。
路凡走路一向跟螃蟹似的——横着走还唯我独尊,看见障碍物就翻过去,不会选择躲开。
这不,一下撞别人身上了,退后一步的时候还要倒打一耙:“你怎地挡住我的路?”
言玉南:“……”窒息,曾经那种面对路凡的窒息感又上来了!
刹那间,让言玉南想起来在蛮荒之地被路凡窒息感支配的恐惧,说真的,他想溜了。
这不是小孩儿,是魔鬼!
看着言玉南瞬间扭曲的表情,申屠渊同情地上前拍拍言玉南的肩膀:“感谢兄弟救我于水火,人交给你了,至少一百年,我不想见到她,送你了——”
说完,申屠渊哧溜不见了身影。
只有言玉南和纪灯走不了,他们来都来了,如果不看着路凡,怕是得被凤吾追杀到天涯海角。
见申屠渊消失,路凡没什么反应,只是做了一个仿佛刻在骨子里的动作——抬脚就踢言玉南的小腿,十分顺畅,仿佛言玉南的小腿给她踢过千百遍。
“让开让开让开……”路凡坚持要让言玉南让开,不然就踢他。
言玉南看着这个动作竟然有一丝怀念。
路凡的第二世,他们关系第一次改变,就是路凡当时气到了转身给他一脚,从路凡的角度看,那时候他的表情十分滑稽。
奇妙地……言玉南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跟当时的自己应该是一样,那是一种微妙的好奇和诡异的愉悦。
好奇于这个人怎么会是这样的?愉悦在终于有人将他当个人看了,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玉灵仙尊。
言玉南退后一步,蹲下来:“路凡,以后你跟我一块好吗?”
路凡微微仰起头,像是曾经那个嚣张又冷漠的老板娘:“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一块?”
“我叫言玉南,言语的言,玉石的玉,东西南北的南。”至于后一个问题,言玉南想了一会儿,决定说一个不容易被拒绝的理由,“因为,我很喜欢你,想收你当徒弟。”
“徒弟?”路凡歪歪头,想到了曾经见过的一些道士们,他们都是有徒弟的,大概是继承衣钵的意思,于是她问,“你收我当徒弟,是想我继承你的衣钵吗?”
言玉南:“???”再次被路凡的脑回路打败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言玉南突然觉得,自己不跟路凡打交道的选择多么正确,一般人早被噎死了。
“也不是,我单纯想养你而已,因为我们合眼缘。”言玉南知道路凡是不能修炼的,继承衣钵什么的……还是今早将想法掐死在摇篮里。
路凡眼珠子一转,她不知道什么是眼缘,但听起来应该是对方喜欢自己的意思,顿时换了一种语重心长的口气:“我们年纪差太多了,你不能喜欢我的,男人,你应该喜欢一个至少你那么高的女子。”
“……”言玉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
纪灯看到,急忙过来扶住言玉南给他顺气:“主子冷静!主子坚持住!不要晕啊!”
言玉南抖着手指路凡,咬牙切齿:“你、你……”
路凡看了一眼他的手,被他手腕上的手链吸引视线,反而凑近了看看:“你的手链怪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