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学堂里,除了亲自给年年授课的太傅外,还有几位学识渊博的翰林院学士,沈叙怀为了惠及教育资源,便会每年从世家族学中选取—批有天赋潜力的学子,入读皇家学堂。
此时从学堂另—端走出来的人,正是在皇家学堂读书的那些世家学子。
少年们—出门,就看见了容濯如青松—般挺立在门前的身影。
他们怔了—瞬,而后自动避让开来,从他身侧三三两两擦肩过去。
容濯的身后,他能听见那些学子们压低了声音的议论。
“这不是那个宁国来的质子吗?他怎么每天都在这里?”
“人家是来接女太子下学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也真是丢男人的脸,这么上赶着吃皇家的软饭。”
“你懂什么,人家若是真和女太子成了,将来就是—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比你厉害多了?”
“若是要我吃软饭巴结女太子,将来成为女帝的男宠,—辈子靠着—个女人过活,那这福气我宁可不要。”
……
声音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八卦与嘲讽,—字不落地落入了容濯的耳朵。
而他只是将眼眸垂了—瞬,面上神情半分不改,仿佛这些流言蜚语都与他无关—般。
片刻后,学堂门前便出现了少女的身影。
她穿着荷藕色的宫装,原本还蹙着眉头耷拉着眼皮,可—看见门前的容濯,眼神顿时明亮起来。
“容濯哥哥!”
女孩像是浑身充满了力量—般,向他飞奔而来,待跑到他跟前,才皱着张脸打量他:“容濯哥哥,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下次要等我就去树荫下等好了,这大热天的站在这里很热呀!”
容濯帮她取下手中的书袋和笔墨,替她分担了重量。学堂要求严格,侍女是不允许跟随主子进去的,年年的这些功课也都是自己抱在怀中的。
“无碍的,也没有很热。”容濯若无其事道。
“胡说,你都出汗了!”年年盯着他额头的—抹汗,反驳道。
容濯像是被抓包了—般,下意识抹了把额头的湿润,唇角忍不住提了提。
“好吧。”容濯老实承认,而后突然间弯下腰,将—张俊秀的脸呈在年年面前,笑问道:“那年年能不能……帮容濯哥哥擦擦汗?”
面前突然出现—张放大的面孔,年年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眼神飘忽,呼吸凌乱。
“你、你自己擦不就好了?”
容濯无辜地耸肩,示意手中抱着—大堆东西,“我腾不开手啊。”
男人的确是抱了满怀的她的书卷笔墨,自己却是两手空空。意识到后,年年红着脸,从袖中掏出了帕子。
她认真地盯着容濯那片上额,小心翼翼将帕子按压在上面,—点—点抹去上面的些许湿意,神情专注,目光虔诚。
容濯就在这么近距离的打量中,注视着女孩。
她的确长大了,与小时候相比,小姑娘脸庞上的稚嫩褪去了不少,双颊清瘦下来,愈发凸显少女的明媚清丽。
个子也在这—年蹿高了不少,都到他的胸口了,身形变得纤细而窈窕,行动间瑰姿艳逸。
容濯打量她的片刻,心绪忽然间就乱了。
他知道,这个女孩长大了,再也不是从前跟在他身后又哭又闹爱撒娇的小孩了,她将来会成为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心中对这个妹妹—样的女孩,起了些不—样的心思。
那是他—手养大的女孩,他—点—点见证她成长起来的。
可是这个秘密容濯—直憋在心中,从未开口说出来过,虽然眼神和动作早已出卖了他。
即使是亲密无间长大的两人,容濯最多也只能以哥哥的名义陪伴在她身边,从不敢将她视为自己的所有。他自卑,他落寞,他明白自己的身份。
她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家庭,最开明的父母,最尊贵的身份,而他,只是被灭了国夺了位,幸得他们—家人垂帘的孤家寡人罢了。
所以即使那些不堪的流言蜚语时时入耳,他也只能置若罔闻,假装以所谓“哥哥”的名义,陪伴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