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就是流苏树吗?也太漂亮了!”
流苏树?
罗元杰猛地回神,再次眨眼时,眼前的画面却变了。
都是绿树开白花,但这棵树不是槐树的一串串花穗,而是伞状圆锥花序,细细小小的白色花瓣,像彩带一般飘在枝头,故被称为流苏树。
“这是京市现存三颗流苏古树中的其中一棵,”贺言青的声音传来,不疾不徐道,“你们可以自行找角度创作,创作主题不限,但元素必须要和流苏树相关。画完后找我点评。”
听他这么说,学生哗啦一下全散开了,只剩下罗元杰一个人背着画板立在原地,几乎有些手足无措。
他、他也要画画吗?
周围人都坐下了,罗元杰一个人站着就显得格格不入。
在贺言青注意到他的前一刻,罗元杰立刻转身,胡乱找了个地方放下小马扎,跟着旁边同学的动作开始画画。
可惜他对油画一窍不通,连颜料都认不全。幸运的是他对构图和色彩还有一定了解,毕竟画了几十年的分镜本,还有一双对色彩和光线敏感的眼睛。
罗元杰拿起铅笔描结构,偶尔抬起头看前方的流苏树。这一看才发现,贺言青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在小马扎上开始创作。
不知不觉中,罗元杰手下渐渐勾勒出一个人的身影。他穿着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正专注地创作着……
日头渐渐西斜,写生的同学也逐渐完成画作,一幅幅交给贺言青点评。
罗元杰全程在摸鱼,自然不可能真的把画给贺言青点评。趁着有同学去找贺言青,罗元杰收东西准备偷偷离开。
“这位同学。”然而就在他收起小板凳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罗元杰身体一滞,捞起板凳就要跑。
却不曾想身前突然多了一堵高大的身影,罗元杰猝不及防撞了上去。
调色盘上的颜料全都洒在了贺言青身上,红的白的,绿的黄的……直接把贺言青的白衬衫染成了一块大花布。
罗元杰脸色顿时就变了。
“对不起,”罗元杰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不是故意的。”
“不怪你,是我自己挡在你面前,”贺言青后退一步,温和地笑了一下,“有受伤吗?”
罗元杰缓缓摇头。
出现这个意外,周围学生全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呀?他怎么弄了老师一身?”
“不知道,突然就撞了上去。”
“不是,是老师突然挡住了他的路。”
“只是这人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贺老师这么受欢迎,来蹭课的吧?”
“那贺老师找他做什么?之前也没见他搭理过蹭课的人。”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眼看罗元杰脑袋越来越低,贺言青抬眼轻飘飘一扫,学生们的讨论声霎时小了起来。
贺言青收回视线,抬手看了眼手表,扬声道:“今天的课先上到这里,点评过的同学可以离开了,没点评的过来找我。”
大部分学生都指导过了,只剩下两个同学举手说自己的画还没被看。
贺言青主动走了过去给他们讲解。
周围的同学陆续离开,意识到没自己的事情后,罗元杰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你先别走,”贺言青却突然抬头叫住了他,“再等我五分钟。”
罗元杰一怔,有些茫然地停了下来。
理智告诉他应该离开,可他太渴望和贺言青的亲近了,仅仅是说上几句话就让他激动不已。
他最终也没有再离开,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贺言青给同学们讲课。
贺言青说五分钟,就真的只有五分钟。四分三十秒,他就结束了自己的工作走了过来。
一阵风吹过,流苏树的白色花絮如雪花飘落,罗元杰拎着画架站在树下等他。
那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涠海岛,第一次遇见贺言青的那一刻。
“抱歉,久等了。”贺言青很快打发学生走了过来。
“没。”罗元杰摇头,莫名有些心虚。
他垂着眼不敢看他的脸,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脸颊一热。
下一刻,他茫然地仰起头,看到了贺言青放大的手掌。
贺言青正在抚摸他的脸颊。
意识到这一点后,罗元杰脸腾一下就红了,瞳孔难以置信地紧缩。
他、他怎么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做这种事情?在遇见他之前,贺言青竟是这样的浪子吗?
罗元杰震惊不已,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时,贺言青却已经松开了手,指间捏着一朵细小的流苏花。
“有花瓣。”贺言青说,眼神坦坦荡荡。
罗元杰脸颊一热,随即尴尬地低下了头。
所以只是误会吗?他、他刚才竟以为贺言青是在和他调情……
那一刻,罗元杰突然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更像是某种宿命的必然。
他没有想到,时至今日,贺言青依旧能如此牵动他的心。
哪怕他已经多活了一辈子,可是再次见到贺言青,他依旧笨拙又无措,忍不住心跳慌乱,仿佛什么都不懂的十八岁。
罗元杰闭上眼,又缓缓睁开,沉默了好久,这才低声道:“谢谢。”
贺言青把手插进裤兜,闲聊一般问他:“你画的什么?”
画的什么?满满一张画布,画的全都是贺言青。
罗元杰把画挡在身后,语气生硬道:“没什么,随便画的。”
贺言青:“给我看看,我帮你改一下。”
罗元杰:“我不用改。”
贺言青挑了挑眉:“你不让老师改作业?”
“我不是你的学生。”罗元杰脱口而出。
“不是我学生?”贺言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随即笑了起来,“那你也不是美术学院的?”
“不是,”罗元杰摇头,“我不是你们学校的,我过来旁听而已。”
说到这里,罗元杰心头顿时一阵钝痛。
他没想到旁听第一节课就被贺言青抓住了把柄,既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学生,甚至都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贺言青肯定不会再让他继续来上课了吧?
“你是校外的学生?”贺言青又重复问了一遍。
罗元杰满脸沮丧地点头:“旁边电影学院的。”
算了,实在不行,以后远远看他一眼就满足了。
罗元杰低着头,几乎自暴自弃地想。
“既然如此,”然而下一刻,贺言青突然笑了一下,男人微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让他耳朵都苏了,“那我能追你吗?”
罗元杰猛地仰起头,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贺言青刚刚说什么?他要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