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会有孩子吗?”霍长君冷笑一声。
谢行之身形一顿,猛然抬眸看着霍长君。
见她缓缓坐下,摸着那张平整舒适的沉香木床。
“不会有了。”
“你都知道了……”他的声音带着些许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难怪今天的皇后格外的反常。
霍长君淡笑了一下,“十年啊。”
她慨叹一声,不知为何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他问:“是不是苏怜月告诉你的?所以你才失手推了她?”
霍长君笑了,泪眼模糊,“这还重要吗?反正,我推没推她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不是的,长君,你听我说,这香对你的身体不会有大的损耗,只要你日后不再使用这张床,休养些时日还是会有机会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要解释那么多,莫名的就是有些心虚。
“那你会让我有孩子吗?”
谢行之身形一滞,心下思量,霍老将军还未交出兵权之前,霍长君不能有孕。
霍长君笑了,“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显得苍凉沉重且悲壮。
这下李德让都不敢说话了。
谢行之看着她笑得疯魔,不知为何浑身僵硬,他既不敢开口也不能开口,他只能站在原地听着她的笑声。
“十年啊……”霍长君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间流出来,“你竟是从十年前就开始算计我。”
“谢行之……为什么……”
她的声音里藏着巨大的悲恸,字字泣血,一时间叫谢行之也无法承受。在这一刻,他竟然也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他捏紧了手中的扳指,他无法承受也无法处理眼前超出他预想的情感爆发,他不自觉地就树立起屏障,变得冷漠,甚至冷血。
这样才让他觉得安全。
他说:“你知道的,你是霍家的女儿。”
他又成了那个帝王,那个眼底只有算计只有权衡利弊的帝王。
“霍家的女儿……”又是这五个字,她的脑海中仿佛有野兽在悲鸣在嘶吼,霍长君忍不住怒吼一声,“谢行之!”
就因为她是霍家的女儿,就因为他要防止外戚专权,他便算计了她整整十年!十年!从无一天松懈过!信任过!
他看着她那双通红的湿润的眼睛,道:“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再怀了。你何必这样伤心。”
“啊——”霍长君觉得这一刻自己是真的被逼疯了的,她一把推得谢行之撞在身后的桌子上,哭得歇斯底里,“你竟然还问我为何这样伤心?谢行之,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她用力地指着他,脸通红,青筋暴起,这心底的恨终究是压抑不住,爆发了。
“谢行之,就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着我的肚子,然后告诉我我这一生唯一的价值就是给你生出个儿子来。你让我成为世人口中的罪人,国朝的罪人,大汉的罪人!你让我不敢妒、不敢恨、还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好,谢行之!这便是你的为什么!你看着我喝下那一碗又一碗治疗身体的药,你看着我像个丑角一样求一个孩子,你看着我为了孩子发疯发狂,你看着我苟延残喘,暗无天日,你看着我因无嗣被朝臣羞辱,被他们戳脊梁骨,被指着鼻子谩骂说我是下不出蛋的母鸡,说我是废物,没用!你让我半辈子活在黑暗里,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眼眶通红,势必要将这过去的一切都发泄出来。“这些你通通都看在眼里,你竟是问我为何伤心!”
她看着谢行之那张冰冷的脸,缓了缓,道:“这些我都可以忍了,毕竟我嫁的人是帝王,国朝需要子嗣,这是我的责任,我都能理解。可是谢行之!你凭什么私自剥夺我的孕育孩子的权利!你凭什么替我决定何时生养何时要不要孩子!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该怎么过!就因为我是霍家的女儿!就因为我姓霍,就因为我是霍长君!”
她大声斥责,指控着眼前的这个人。
“你剥夺了我对我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你让我想生而不能生,你却从未问过我一句愿不愿意!谢行之,我就是你养的一条狗,一条狗!你说什么时候生便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便什么时候死,你让我活得毫无尊严,甚至不像是一个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都是拜你所赐!”
“啊——”她揪住了谢行之的衣领,痛苦道:“为什么啊……为什么……谢行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到最后,她哀求说:“谢行之,你废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