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外,明月高悬,月下一身影,清俊挺拔,略显落寞。
“陛下,您不进去看看吗?”李德让小心翼翼地问。
从苏贵妃早产,陛下与皇后娘娘大吵一架之后,谢行之便再没踏进过长春宫。
当然,皇后娘娘也再没出来过,其实,名义上陛下这回并没有禁娘娘的足,只是皇后娘娘自己困住了自己。而陛下也不敢再踏进一步,哪怕是早早地批完了奏折,也只敢等到天黑月明的时候才到这紧闭的宫门外站上一时片刻。
谢行之没有吭声,良久才道:“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娘娘的病是心病,还得她自己放宽心才行。”
谢行之沉默。
李德让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句话是句废话,若是娘娘放得宽心便不会终日郁郁寡欢了。
“吩咐太医,让她夜间睡得好些。”
“是。”
霍长君年幼时是在军营战场上度过的,睡眠一直算不得太好,他与她共寝时常常能感知到她做噩梦,说梦话胡言乱语,那是她最脆弱,最像一个女孩子的时候。
而沉香木有安神静心的功效,有助于她的睡眠,只是自那日起,她就再没睡过那张床一次,每夜都是蜷缩在那张小小的贵妃榻上。
谢行之略微垂眸,“让御膳房也上点心,她近来吃得越来越少了。”
“是。”李德让小心应承着。
谢行之再看了一眼这紧闭的宫门,静默良久。
李德让趁着这个机会请示道:“陛下,长春宫里走了的那些宫人可要悄悄补上?”
“不必。”谢行之很干脆道。
他身边不留不忠之人。
李德让点点头,他猜也是这样,只是长春宫的事情还是多问一嘴比较好,他又想起近日传回来的消息,道:“燕七那边倒是抓住了一个漏网之鱼,只可惜让他自尽了,没能顺藤摸瓜把其他人都抓出来。”
这是意料之中的,谢行之扯了扯嘴角,“老家伙驯养了一群好狗。”
能将先帝留下的烛龙军称呼为狗的人全天下恐怕也就陛下一人了,李德让在心底佩服。
“继续查。”
“是。”
*
长春宫里静默的这些日子,封妃大典操持得如火如荼,宫里的人忙得脚不沾地,这架势比当年霍长君封后还要大。
明摆着不合礼数的事,可偏偏这苏贵妃如今就是最得宠的,谁又敢多说什么呢?都巴不得讨好拉拢未来的皇太子,甚至是天子。
延禧宫里,苏怜月纤纤玉手抚摸着自己的下颚,看着镜中略微圆润了些的脸蛋,有些懊恼,“这得何时才能恢复本宫昔日的容貌?”
翠荷忙恭维道:“娘娘便是这般也是好看的。”
“哼——”苏怜月冷哼一声,扯下头上的簪子一扔,不满道,“本宫好看又有什么用?陛下都多久没来本宫宫里了。”
她如今凭借着孩子一跃成了贵妃,做了延禧宫的主位,外人瞧着那是盛宠至极,可谁又知道从她有孕起,陛下就没怎么在延禧宫留过宿了。
从前是怕伤着孩子,如今孩子生了,她也尽力恢复自己的美貌了,可陛下竟是许久未来看过她了。
“娘娘莫心急,听闻陛下近来朝事繁忙,虽未来咱们宫里,却也不曾去过别处。陛下不过是被公事绊住了脚罢了。”翠荷拿起簪子重新给她簪上,安抚道。
苏怜月心情也略微好了些。
翠荷见状,继续道:“陛下到底是最疼爱娘娘的,娘娘不过诞下一子,陛下便越过祖制,封娘娘为贵妃,这等荣宠便是我朝开国以来都没有几个。”
话这么一说,苏怜月的眉眼明显松快了不少。
可她又想起霍长君推自己,害得自己早产一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她便心里不痛快。
原以为她能借此将霍长君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那样的话,她便是位分低些也无所谓,日后便没人能压在她头上。这才兵行险招,动了烛龙令。
可没想到,陛下竟是这么快就将风声压了下去,要不是她的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将消息传播到了宫外,恐怕还得不到今日这些补偿呢。
看来,陛下还是很看重霍家的。
苏怜月望着镜中的自己,眼底闪过一抹带着深意的眸光。
她装扮好了之后,便缓缓起身,动作优雅地坐到了小摇篮旁,奶娘在一旁眉颜和善地站着。
摇篮里躺着一个皮肤异常白皙鲜嫩的小男孩,正在酣睡。
苏怜月稍稍敛眸,真是像极了他那个痨病鬼父亲,皮肤白得都不像是正常人。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在这张睡熟的小脸上,原以为只是个累赘祸害的,没想到竟是帮了她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