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谢行之眉头紧皱。
霍长君没有回答。
她浑浑噩噩、昏昏沉沉太久了。
若不是连雀实在看不下,暗中停了她的药,只怕她现在还是神志不清着。自她父亲身亡,自她起了反心,霍长君就感觉到自己心力不济,她身体里大部分能量都被消耗掉了。
每日想要睁开眼清醒一会儿都是困难重重,她活得撕裂痛苦,身体里一部分情绪暴虐,想要发泄为父报仇,另一部分自我愧疚欠责,恨不得以死谢罪。
她像是生生地拥有了两个灵魂,两个人格一般,她无法让体内的情绪合二为一,甚至反过来受到那些恶魔般的情绪的控制。
她似乎有些病态了。
她活得无价值,无意义,只有痛苦和怨恨,这样的她迟早会死在自己手里。
可直到昨夜,林晨绍托人将父亲的衣冠送来,还附带着一封信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活着原来还有意义。
边关的将士每回上战场前都会做好战完的准备,所以上战场之前,他们总是会写上一份遗书,以防万一。若是平安归来便将遗书撕去,以除晦气,若是不幸身亡,那这便是家属最后的一丝念想。
小时候,父亲也是会写的,甚至每回上战场之前,父亲都会郑重地告知自己,遗书在何处,如若他身死,要将遗书如何处置,自己又要投奔哪位亲朋,他每一回都将后事交代得事无巨细,生怕他走后亏待了自己。
霍长君一开始也很认真地听着,可是,他上战场的次数太多了,多得霍长君都记不清到底撕毁过多少份未曾拆开的遗书了。无论多么凶险的战场,他总是有本事活着从战场上回来,然后又将遗书撕掉,如此循环往复,渐渐地霍长君便也就不那么担心在意了。
他也就渐渐地没写了。
霍长君想起,他分明是主将,可以只坐镇账中运筹帷幄,可他偏偏热爱战场厮杀。年幼时以为他是自己喜欢厮杀拼搏的感觉,如今才明白他想的是自己上战场多杀一人,身边的兵将便少一人上战场面对危险。
他从来如此,心中只有大义与家国。
所以,自己活得寒酸又拮据,一辈子就奢侈过一次,也是她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出了天幕城,人人赞叹,一辈子也就冲动过一次,担心她为了见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与半辈子的名声。
霍长君扯了扯嘴角,自己就是父亲的灾星,若是没有自己,父亲会活得更好,更开心。
可没想到,这回老头真的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