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景四年腊月二十八,燕军集结了大批兵力围困天幕城,誓死要拿下这座孤城。
这一次大汉不是守城不出,而是主动迎战。
寒风凛冽中,两军对峙于天幕城前。
这一次,对面的车架上坐的不仅仅是禄元胜,还有那个在人们口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禄军山。
他一身兽皮,头发蓬松,额间带着发带,胸口挂着长长的骨饰,只是远远地瞧着根本看不出他腿上有伤。
尤其是一双鹰眼,炯炯有神,透出来的压迫感让人没有来的恐慌,压根不敢直视。
林晨绍的黑马居于最前,对面的禄元胜率先喊话,“怎么,不做缩头乌龟了?霍长君呢?叫她出来跟我们对峙。”
林晨绍举起手中的脑袋,高呼了一声,“她病死了。这仗我们不打了,投降了。这是霍长君的脑袋,算是我们投降的诚意。”
血淋淋的脑袋高高举起,对面也瞧不甚清楚,到底是真是假。
只是禄元胜也是惊了一瞬的,霍长君死了?
“你们不是说,她的脑袋值七千两黄金吗?我把她的脑袋带来了,黄金我们也不要了,只求你们留我们一条性命。”
话说着,他还特意晃了晃手里的脑袋,鲜血滴落在地上,诡异的瘆人感让人头皮发麻,明明在场的人都是身经百战,见过不少尸骨的,可这一个孤零零的,被人晃悠着的脑袋着实有些接受不了。
禄元胜拧眉,难以辨认林晨绍说的话,他回眸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却见他依旧岿然不动,面色无波,只好道:“你休想骗我!霍长君带着你们打了那么久的仗怎么可能就死了!你们定是又想诓骗我!”
林晨绍叹了口气,道:“她与你交手多次,身上多少伤你难道还不清楚?着实是死了。”
禄元胜蹙眉,自己确实伤过霍长君好几次,而且,近来也听说,她身体确实熬不住了……
林晨绍又道:“其实我们也不想打仗的,都怪她一意孤行。这不,她一死,我就割了她都脑袋带着我这群弟兄们投降了。”
他还驾着马往前走了几步,认真道:“你要是还不信,可以亲自过来验验,看看是不是她的脑袋。”
禄元胜眼眸微眯,见他当真如此坦然大方,允许他们检查不由得信了三分。若是霍长君真死了,那他们也就没什么战斗力了,这一仗说不定还能不战而胜,以一扫他过往的耻辱。
林晨绍见状,又加把火道:“你们那么多人,我不过几个残兵败将,谁占优势一目了然。更何况你是知道我的,在你手上都败过那么多回了,早就是你的手下败将。我今日只想讨一条生路而已。要是你还信不过,又或者担心这是我的陷阱,大可不必亲自前来,随便叫个人把脑袋拿过去就是。”
他把自己放得那样低,残兵败将对上精兵强将,又是多年手下败将,孰强孰弱一目了然,若是这般禄元胜都还没有胆量前来,恐怕在燕军眼里也难以服众。
禄元胜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父亲,只见他竟是点了点头,出声道:“杀了他回来。”
他眼底立马带上嗜血的欣喜,不错,是不是霍长君的脑袋不重要了,先斩首将看他们还有什么勇气和他们大燕的军队作战。
他驾着马,步步往前,林晨绍也步步向前,提溜着着一个脑袋,两个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面对面。
禄元胜道:“把脑袋交给我!”
林晨绍轻道:“别急啊。”
他的手缓缓轻抬,突然“咻”的一声响,天空飞来一支铁箭,穿过了那只脑袋,还穿过了禄元胜的胸口。
顿时北风都停了。
禄元胜瞪大了眼睛,缓缓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前胸的那个洞,然后“砰”的一声,跌落马下。
林晨绍把残破的脑袋扔在他身上,淡道:“她来了。”
“来送你见阎王。”
霍长君从隐匿的队伍里走出来,手上的铁弓缓缓放下,箭弦还是热乎的。
“兵不厌诈。”她低语。
众人渐渐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林晨绍驾马飞速往回奔,身后跟着千军万马。
“啊——”
冲锋声响起,霍长君带领队伍接应他,眼尖燕军就要冲到天幕城底下了,却见大汉的士兵并未前进多少,而是站在原地跺脚。
下一瞬,燕军脚下的土地塌陷。
哀嚎声撞击声遍地不绝。
一波波的燕军根本来不及停下脚步,有人想拉缰绳,却被身后的战马冲下了巨坑里,眼看着就要把突然地陷的大坑填满了。
燕军终于停下了脚步,后背惊起一身冷汗。
林晨绍稍慢一步,差一点就落进了自己挖到坑里,好在是拉住了霍长君的□□,被她一带坐到了霍长君身后。
他看着跌落的坐骑,后怕道:“还好跑得快。”
又看着远处的禄军山都忍不住站了起来笑道:“他也有今天。”
寒风里,尸骨下,禄军山却不愿放弃。
他死死地盯着霍长君,又是一挥手,燕军再次进攻,这一次他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攻下天幕城。
战鼓雷鸣声声响,风声飒飒满沙场。
这一次,霍长君的长风剑出鞘便再没有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