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执拗不已,阴森得让人心口发寒。
赵成洲抬眸,他第一次看见了自己这个冷血的表弟红了眼,眼泪从眼角滴落了下来。
谢行之面容肃冷,下令道:“去天幕。”
谢行之要去天幕,谁也拦不住。哪怕朝政刚稳,哪怕此时是新年,祭天大典还等着他举行,可他却第一次抛下了一切,驾着马赶去了天幕。
帝王亲赴战场,尸骸尚在,未曾落棺。
好在冬日气温低,尸身不曾腐烂。
谢行之看着那一具具的断肢残骸,本就因劳累过度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更是鲜红一片。
“陛下!”
赵成洲惊呼,只见谢行之竟是自己上手,一具具地翻看尸体。
他猩红着眼,双手在血地里扒扶,睁大眼势必要看清楚每一具尸体,“霍长君,你休想骗我。”
赵成洲无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翻看。
可是,从天明到日落,整整三千多具尸体他都翻看了,不假于任何人之手。
“没有……”他眼角赤红道,他望着赵成洲,满身污泥与鲜血,眼底还带着一分侥幸和高兴,“没有她的尸体。”
可赵成洲却是闭了闭眼,自古战损之人多的是尸骨无存,再无踪迹,又如何能断定她还活着呢?
更何况……
赵成洲让人将为数不多的残肢断臂抬上来,这些人的尸体已经难以拼凑完整了,有的只剩个脑袋,有的只剩条腿,还有的只剩条胳膊。
他掀开白布,偏过头不忍道:“她在这儿。”
谢行之就这样看着那一条断臂孤零零地躺在哪儿,除了一条手臂,什么都没有了。
他抽出一把剑,想将那条手臂砍断,“不是她!不是!”可他的剑却落不下去,因为破损的战甲暴露出了她胳膊上的疤痕。
尽管污泥染血遮盖得面目全非,可他却比任何人都更熟悉那道疤痕,也更清楚那道疤痕的由来,那年秋夜,太子府里,她手臂鲜血淋漓,说:“行之,我疼。”
剑脱手,谢行之就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条脏污不堪的断臂,他不接受,他不接受这就是霍长君的遗体,他体内的肆虐的戾气压制不住了。
他摇着头拒绝承认,道:“是她该死!是她该死!”
“我给过她机会的,我说过要带她走了的,她自己不走,不关我的事,是她蠢!是她该死!”
他突然怒吼,然后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赵成洲身上,呢喃道:“是她该死,对吗?”他的语气轻微,仿佛要求得一个肯定,可是没有人敢点这个头。
赵成洲看着他没说话。
谢行之也没说话,只是他自己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角的泪根本不听他的使唤。
他的眸光最终败下阵来,还是他自己先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