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下棋,眼睛不大行了。
霍长君接连让了好几步棋她都看不出来,眼见着局势再无扭转的余地,她扔下棋子,叹道:“老了,不中用了。”
霍长君微笑着摇头,“母后不过是许久未下了有些生疏,如何说得上是老了。”
她哄着太后,可太后却不想再听她这番甜言蜜语了,她喟叹一声,道:“皇帝选了三个孩子过继的事你知道了?”
霍长君点点头,太后脸色更是难看,“他如今是肆意妄为,胡闹不堪,连哀家都管不住了。”
霍长君一边听着她斥责谢行之,一边分拣棋子,没有做声。
太后见她不搭话,便也不再兜圈子,直言道:“长君,我知道你不能有孕了,可是他毕竟有子嗣,这般胡来,你身为皇后是否该劝着点?”
身为皇后……皇后啊……
这几个字就跟紧箍咒一样一直戴在她脑袋上,她做什么都要考虑别人,她想什么都要顾忌别人,别人出了事不听劝要她来,别人闯了祸罪责还要她背。
她就是块砖头,哪里需要往哪搬,没有人会考虑她做不做得到,他们只会说你是皇后你需要这样做。
霍长君拈着棋子到手微顿,这样的说辞她已经听了不止八百遍了。
过去的每一天,在这皇宫里蹉跎的十数年,她每一天都是这么听着的,也是不自量力选择这么做的。
她修长的手指上细小的疤痕累累,她捏着手中的棋子,幻想着自己此刻能够掀翻棋盘,大骂我受够你们了,我不想管他怎么做,他要毁灭也好,要发疯也罢让他去吧!
我已经要死了!我快死了!这个世界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可她也只敢想想,她放下手中的棋子,看着残缺了大半棋子的棋盘,问:“太后还要再来一盘吗?”
太后见她眼底平静无波,叹了口气,摇头道:“不下了。”语气里带着些微的不满和愠怒。
霍长君停下收拾棋盘的动作,静坐了片刻,才粘腻的静默的空气中,开口道:“那长君告退了。”
“嗯。”太后不咸不淡地应声,没看她一眼。
霍长君坐在那儿,气氛压抑,太后分明已经很不快了,便是连雀也想叫她赶紧离开,免得触了霉头,可她却抬眸看着太后,道了一句,“我过两日要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