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倏忽就红了脸,白玉般的脸庞上像是醉了一抹红云,且这片红云顺着脸颊就慢慢地烧向了耳朵,慢慢地整个人都因为羞意而烫得通红。
“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这个词挂在嘴边呢?”他嘟哝着,随即绽放出一个温暖和煦笑脸,低声道:“我当然喜欢你了。”
怎么会不喜欢呢?
这是他的小妻子,又漂亮又可爱,家世也好、才品也佳,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制出来的,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他比谁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早日开府,好将他漂亮的小妻子娶回去。
男子满腔满意的爱意快要溢出胸膛,热烈到让人无法忽视。青桔早就机敏地拉开小厮陈石走到一边,留给这对热恋中的年轻男女单独相处的空间。
赵若歆心下稍定,下意识地就想像过去一样完全地信赖眼前的男子,信赖她相处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未婚夫。可耳边总是不自主地环绕起白日里楚韶曜的那句:“等着瞧吧,赵家嫡女注定要被老三辜负。”
她抿了抿嘴,心说席轩哥哥才没有你说得那么坏。
而后她走到楚席轩的面站定,踮起脚尖,在男子惊讶的目光中,径直地从对方怀里掏出那方绣着银钩弯月的宝蓝湖锦绢帕,浅浅笑道:“那麻烦席轩哥哥替我解释一下这方帕子的由来吧。”
楚席轩愕然。
整个人都呆掉了。
他还沉浸在少女突然贴近身体所带来的淡淡清甜果香里,就看见少女猛地从他怀里抽出了那方隐秘的帕子。
“这、这是——”楚席轩张口结舌,努力恢复镇定的情绪,想要理清自己的思路。他刚想要说这是宫里人随便做的帕子,就听到眼前少女巧笑倩兮地问道:“这是三姐姐亲手绣的帕子,上面还有三姐姐名字的标志,为什么回在席轩哥哥你这里呢?”
“因、因为——”楚席轩结结巴巴,俊美的面庞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慌乱。
为什么呢?
自然是因为这是赵若月送他的,还反复地撒着娇叮嘱他要贴身携带,以便他时刻的睹物思人。
偷情私会的男女,不都是会这么秘密地互赠信物吗?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席轩哥哥将三姐姐绣的帕子随身携带,还仔细地贴于心口存放,是因为席轩哥哥心里喜欢三姐姐吗?”
少女还在浅浅地笑着,艳若桃李的面庞透着清澈的娇憨与纯真,可说出来的话语却分明恶劣又促狭。
“当然不是。”楚席轩镇定了神色,自然而然地说道:“我怎么可能喜欢月姑娘呢?”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赵若月温柔又体贴,相貌也上佳,是男人最好的解语花,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尤其是,赵若月可是他那无所不能的煜皇叔求而不得的人。
尽管赵若月相貌和才学皆不如他的小未婚妻多矣,可这样一个被他煜皇叔苦求不得、不敢触碰的女子,却满心满眼地痴慕的都是他。
为了他,在煜皇叔那里清高无比的女子,却甘愿在他这里做一个见不得的人qíng • fù,他如何会不感动?如何会不喜欢?
大皇兄和二皇兄在娶正妃前都先收了几个通房,就连老四老五他们几个也都很早便有了暖床的宫女丫头,偏他打小就被拘着不近女色,至今连房里伺候的宫女都有定数,凭什么呢?
父皇要收服武将功勋的心,为什么要通过他来呢?
那些跋扈不羁、不听号令的武将们,会单单因为一桩根本就无关痛痒的婚事,就对皇室归心和臣服吗?
若果真如此,父皇平日里干脆也不要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地去筹谋集合军权了,直接把他们哥几个儿全派出去结亲好了。一家娶一个,把那些功勋武将家的女儿们全都娶回来。还有那些动不动就吵来吵去的文臣世家,干脆也一家一个的去求娶女儿,让他们再也不闹。
这样天下就能牢牢地握在他们姓楚的手里了。
只是怎么可能呢?
若是事情果真这么简单,他们姓楚的皇族也不要励精图治了,一个个只要忙着生孩子去联姻就好了。
父皇明知道通过和虞家后人结亲的方式来收服人心,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可偏偏父皇还是这么做了,并且明知道这桩亲事本无必要,却还是严令他在大婚以前洁身自好。
何其荒谬。
他楚席轩也是堂堂皇子,凭什么就不能像其他兄弟一样潇洒自在?
只是婚前收几个姑娘而已,有何不可?更何况他和赵若月还并没有走到那一步。
他也从来没打算过要抛下自己的小妻子去娶只是庶女的赵若月,只是偶尔会做做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的梦而已。
只是这些话,他心里敢想,却不敢说出来。他只会赌咒发誓地告诉他的小妻子:“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怎么会喜欢其他人呢?至于月姑娘,她是你的姐姐,我自然也是一直将她当成姐姐看待的。”
他轻轻握住赵若歆的手,将那方绢帕握紧在小妻子的手心里,温柔地微笑道:“这方帕子,是我上次来府里的时候捡到的。至今还带在身上,一来是因为我上次走得匆忙,未来得及归还。二来也是我是在歆妹妹院子里捡到的这方帕子,我自然而然地就以为这是歆妹妹你的帕子。”
“我存了私心,想将歆妹妹的帕子随身携带,用以睹物思人。顺便也把归还此物当作下次来此见你的借口。”
男子温柔的笑着,深情而专注:“这不,我刚想将这帕子掏出来给你,就被你给抢先拿出来了。”他故作轻松地笑着,语调轻快活泼:“你说,你是不是和我心有灵犀呀?”
“可这并不是我的帕子,这是三姐姐的。”赵若歆说。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竟然是月姑娘的。毕竟我和月姑娘并不熟悉,也就没能从这帕子上的弯月标志联想到她。”男子俊美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懊恼:“月姑娘好歹也是你的庶姐,我却对她如此不关心和不了解,真是不应该。”
“眼下,就麻烦歆妹妹替我将这帕子归还与月姑娘。千万不要说是我捡到的,不然若是传出去,无论是对月姑娘,还是对你我二人的名声都不好。”
赵若歆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未婚夫。
男子懊恼和深情的样子都不似作伪,赌咒发誓的样子更是只差把一颗心都剖出来辩白给她看了。
赵若歆蓦地一笑:“好啦,瞧你紧张的!”她收起那方素帕:“那这方帕子我就替你还给三姐姐好了。”
楚席轩松了一口气。
“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还这方帕子的么?”赵若歆问道。
“自然不是。”楚席轩回答,“今日在宫里,我都没能好好和你说话。而且还眼睁睁看着你摔了一跤,我如何放心的下?这不就向父皇他们告了假提前离席,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哪里摔着。还有赵老夫人今日在宫里也说你身体不适,你现下可是已经好了?”
“我没有摔出什么大碍,只是前阵子伤寒过度,至今仍然需要静养。”赵若歆说,面露担忧:“只是祖母可是结结实实摔了一跤,我正打算去看她呢。”
“天色也不早了,席轩哥哥你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先回去吧,小心耽误了宫门下钥。我也去隔壁大伯家里看看祖母。”
楚席轩点头:“那就这般吧。”
于是二人唤回各自的小厮和丫鬟,一同往赵府大门走去,亲昵如同往常。在大门口,彼此挥手告别,一个准备踏出大门离开府邸,一个准备朝设在大门附近通往隔壁府邸的偏门走。
“你先去,我在这里看着你的背影再走。”楚席轩微笑着说,这是他和赵若歆惯常的告别方式。为了显示他的深情,他和赵若歆的每次分别,都是有他伫立在原地,看着赵若歆的背影消失,然后再离开。
“好。”赵若歆微笑着点头,转身朝赵氏两座府邸设在围墙上互通的偏门走去,唤守夜的婆子开了偏门的锁,在楚席轩的注视下从偏门去往隔壁府邸。
然而到了隔壁长房府邸,她却并没有继续抄近路前往赵老夫人的院子。而是走到了隔壁府邸靠近的一处凉亭。
“小姐,我们不去看老夫人吗?”青桔奇怪地问道。
“不去。”赵若歆说,平静地注视着凉亭柱子上的纹路:“我们等下回学堂去。”
“回学堂?”青桔诧异,“您是再去见见月姑娘么?”
“嗯。”赵若歆点头,摊开手里那方绣着银钩弯月的天青色素帕,轻轻道:“我得去将这方帕子还给三姐姐呀。”
四下里一片静谧,只听见北风呼啸而过的声响。
赵府长房不如次房宽裕,大老爷的官职也比赵宏德低上许多,长房无论是守夜的仆人,还是沿路的地灯,都没有翰林赵府来得众多。
此刻四面开阔的凉亭冰冷又阴森,没有一盏多余的壁灯,在黑暗的夜色里显着一种凄厉又鬼魅的氛围。
青桔握着手里孤零零的昏黄灯笼,听着耳畔哀嚎的风声,不由得有些害怕,可是瞧见自家小姐只是专注地去数那凉亭的纹路,到底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主仆二人就这么在空旷寂寥的凉亭里枯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青桔手里的灯笼都快要熄灭了,她终于听见自家小姐叹息般的一句:
“走吧,我们去给三姐姐还帕子。顺便,再去学堂里跟席轩哥哥说一声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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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不是回宫了吗?”青桔愕然,可再看看赵若歆的表情,联系今晚自家小姐前后的反常举动,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青桔瞬间整个人气得发抖,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主动挽起赵若歆的手,从来时她一个人举着灯笼在前面引路的姿势,换成了和赵若歆并肩而行。
主仆二人沉默地离开凉亭,顺着青石砖路返回两府围墙上互通的偏门,再穿过偏门绕过游廊和庭院去往学堂。
来时很近的几步路,在寂静夜色下突然变得漫长与弯曲,便如水的月光给无限地拉长,变得悠远和辽阔。
赵若歆抬头,望了望天上的那轮清冷皎洁的弯月,内心竟然奇异的波澜无惊。
是从什么时候起,大家便都认为她是个最单纯好哄的傻丫头了呢?
大概是从小时候她被父亲打,被贤妃打,被宫里金娇玉贵的小公主们捉弄,被自家学堂上的庶姐妹们排挤,却还始终娇憨地笑盈盈地去对着他们的时候吧。
打那时候起,大家便都理所当然地就认为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姑娘。无论怎么对她,她都只会无忧无虑地乐呵呵过日子。
“傻人有傻福。”
许多人这么评价过她。
最开始好像是宫里的五公主。
五公主楚忻愉是皇后嫡女,比她大几岁。性子跋扈张扬,最喜欢捉弄别人,尤其喜欢捉弄她。
楚忻愉可不会因为她是三皇子楚席轩的未婚妻就对她礼遇恭敬。三皇子算什么,她楚忻愉可是皇室唯一的嫡公主,真真正正天家贵女。
前朝的时候,中宫皇后好歹诞下了煜王这个嫡子。
可本朝的皇后,却只有楚忻愉一个嫡女,真真正正是呵护到了眼珠子里。
每次她进宫,因了圣上特地吩咐的格外关照,总会受到各宫娘娘们在明面上有得没得的关心和照顾,由此便似乎分薄了那些皇室公主们的风头。
女孩子们总要聚在一起玩,她也不是每次都被送到仪元殿去和未婚夫在一起的。许多时候,便被放到了小公主们旁边,带着一起玩耍。
可问题是,这帮小女孩儿们,要么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要么就是皇亲贵戚的宗室女,只有她一个是非亲非贵。虽占着三皇子未婚妻的名头,可到底不过是个臣子之女。这帮自觉被她分走了母妃和长辈风头的小女孩儿们,又怎么会好好带她玩耍。
于是由五公主楚忻愉带头,一帮子皇室公主联起手来捉弄她。
捉弄的手段倒也简单,左右不过是拿些毛毛虫什么的吓她罢了,都是她打小玩儿剩下的活,一点儿都不带怕的。
可怕不怕是一回事,会不会气恼又是另一回事儿。正常人被欺负了,怎么会不生气不记仇呢?
偏偏她不。
她无论怎么被捉弄,都会笑嘻嘻的。楚忻愉命宫女拿虫子吓她,她就笑嘻嘻地接过,还特别开心地去感激楚忻愉,真把那虫子当成一个礼物给养起来,等养死了还惨兮兮地抱着楚忻愉哭,舍不得那条被养死了的虫子。像是从头到尾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受到了捉弄,弄得楚忻愉目瞪口呆。
就这样,她就这么生钻硬套地融进了京都最上流的贵女圈子,还跟皇后所出的五公主楚忻愉成了亲密的手帕交。
去年楚忻愉不情不愿地下嫁番地蜀国。
出嫁前,楚忻愉又哭又闹以死相逼,不愿意去那偏僻荒蛮的番邦之地,可最终也没能打动她父皇的心。尊贵的大晋嫡公主也必须要承担起自己的职责,履行联姻的使命。
她那时受了皇后娘娘的嘱托,入宫去劝说楚忻愉。
她跟楚忻愉讲,既然注定逃脱不了这桩婚事,那为什么不能安心地待嫁呢?日子怎么都要过下去,开心过着是一天,不开心过着也是一天,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快乐一点呢?
番邦虽然偏僻遥远,可是只要嫁过去就是中庭王后。
毕竟是嫡公主出嫁,圣上也是仔细挑选过女婿人选的。在一众的小国王里,作为嫡驸马的那一位年龄最是年轻,身边也无大妃,头顶也无婆母,并且因为大晋的威势,他注定都会礼遇善待自己的公主妻子。还有什么需要计较的呢?
楚忻愉就笑,说我又不是你这种傻姑娘,我怎么可能不计较?
笑着笑着,楚忻愉就哭了。
哭啼啼地踏上和亲之旅,临上轿前还拉着赵若歆的手说:“我真是羡慕你,傻人有傻福。”
她就也配合着咧开嘴笑,仿佛自己真得很有福气一样。
只是,她真得很有福气吗?
还有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她很傻呢?
赵若歆仔仔细细地摊开手中的绢帕,将那轮绢帕举在头顶,比着夜空下那轮皎洁的明月进行比对和摩挲。
楚忻愉也就罢了,毕竟是不常见面的手帕交。
可是朝夕相处的三姐姐,和青梅竹马的席轩哥哥,为什么也都把她当成一个傻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状态不好,有点卡。
这章没写完,余下的我会补上来。大家可以明天再来刷新看看。
写完后会标3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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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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