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春日宴不单是安平郡主纪静涵的手帕宴,更是其母长公主楚玉敏1主场的筵席。每年长公主都会举办京畿的第一场踏春聚会,作为过冬后礼乐复苏的征兆,同时广邀京畿所有世家豪门的主母携子女参加,变相举办大型的相亲活动,连宫里的皇子公主都会视情况给予薄面参筵。
若想破除她赵若歆损毁容貌和得绝症的谣言,在此春日宴上露脸最合适不过。
赵若歆像往年一样,将她的庶女姐妹们都带了去。至于三姐赵若月,赵三姑娘每年靠她自己便能拿到安平郡主的拜帖,她赵若歆是管不了的。说起来赵若歆已经好些天没见到赵若月了,听青兰说,三姑娘一早儿就去了公主府帮忙准备筵席了。这也难怪,毕竟赵三姑娘和安平郡主可是好闺蜜。
出了府邸大门,长房的大伯母汪氏和堂姐赵若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见赵若歆出来,赵若锦下了马车。她拉着赵若歆的手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才压低声音道:“你确定你能参宴?别没隔一会儿,你就又当着外人的面儿呱呱乱叫了。”
赵若歆窘了一下,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她朝堂姐赵若锦笑道:“到时候万一出现不好的状况,还麻烦二姐姐多照顾我。”
“我可照顾不了你什么。”赵若锦说,目光不善地看着赵若歆身后远远缀着的一串儿二房庶出姐妹:“偏你好心,每年都要带着她们。你怎么不让她们照顾你?”
“她们哪有二姐姐和我关系亲啊。”赵若歆笑着说,叹道:“我这些庶出姐妹也不容易。家里毕竟没有主母,她们的婚事全都不好说,父亲也对她们都不上心。”
“你自己的婚事都成一滩烂泥了,你还有空管别人?”赵若锦不屑道。
汪氏掀了马车帘子,眼神刀子一样地朝赵若歆后面的二房庶女们瞧,在车里高声问道:“四姑娘,你们家的三姑娘呢?”
“三姐姐一早儿自己先行去了公主府。”赵若歆淡淡地回答。
“这小贱蹄子!”汪氏毫不避讳地骂道,“她还欠了我们家老爷银子没还呢!也不知道她和她那狐媚子娘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就让老爷暂时不要她们还钱了。呸,下贱!”
这话说得惹人歧义且戳心了,赵若歆神色淡淡,只当没听见。她辞别了赵若锦,上了自己的马车,既不和长房大伯母及堂姐坐在一处,也不和同父异母的庶姐妹们共乘一车。
“呆会儿我在公主府亮个相就走,只参加半场筵席,你放机灵点。”赵若歆吩咐道。
青桔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姐放心,我会寸步不离小姐的。”她迟疑地问道:“小姐,你不打算原谅青兰姐姐么?你今日出门也没有带着她。其实青兰姐姐也没有——”
“青兰也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赵若歆打断了她,“她只不过是把我这些年的近况挑拣着通报给陈姨娘和三姐姐罢了,我没有怪过她,却也不会再亲近她。我罚她降为二等侍女,也不是为了这些,而是为了她私放利钱。”
青桔不说话了。
到了公主府,跟着门房上引路的丫鬟一路曲径通幽地绕过竹木丛萃和假山楼阁,来到池塘边上的水榭之中。
水榭处喧嚷热烈,正在举办诗会画展。
本朝民风开放,男女大防远不似前朝严苛。当下以水榭里的长公主夫妇为中心,左边沿岸一溜儿争奇斗艳的世家淑女,右边沿岸一溜儿同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族公子,中间隔着几抬聊胜无的屏风刺绣,将欲盖弥彰发挥到了极致。
赵若歆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
在公主府丫鬟的牵引下,赵若歆来到了她的坐席前。她的席位被安排得挺好,桌案摆在前排靠近水榭,面前更只有半抬山水屏风作为遮挡。一般想要相亲的贵女会求之不得,然而赵若歆身负婚约,且正闹着退婚,就不一定会喜欢这种显眼露脸的位置了。但赵若歆也不惧,她带着几个庶姐妹大大方方地就入席坐下了。
“哟,真是稀客啊!”公主府的水榭挺大,里面除了长公主夫妇,还熙熙攘攘地坐着其他有头有脸的诰命夫人,甚是热闹。作为主人的安平郡主纪静涵当然也在。她和其他几个年轻姑娘坐在水榭外围,一眼就看到了入席的赵若歆,立时就讥讽道:“瞧你这活蹦乱跳的样子,不像是传闻里说的毁容嘛。”
赵若歆笑吟吟地看向她,瞥了正扭头与旁人说话的长公主一眼。飞快地轻声回复道:“其实我是毁容了,只不过以你这般容貌的水准看不出来罢了。”
“你!”纪静涵恨声地跺脚。
赵若歆吟吟笑着,看向坐在纪静涵旁边娴美安静的赵若月,目光奇异。往日也就罢了,赵若月和纪静涵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喜欢楚席轩。可如今有她披着楚韶曜壳子在除夕年宴上的那一脚,纪静涵竟然还是愿意提携赵若月,也真是有涵养。
“歆丫头来了?”长公主楚玉敏朝这边瞥了过来,点了点头。
水榭里外命妇们都惊奇地看着她,互相窃窃私语。就连作为吉祥物坐着的纪驸马都八卦地望了过来。
“臣女见过长公主。”赵若歆起身,落落大方地和众人见了礼,说了一堆的吉利话。
“早前听说你病了,如今可是大好了?”长公主温和地笑着:“本宫那三侄儿可成天念叨着你呢。”
赵若歆神色不变,脸上的职业化笑容愈发灿烂:“劳烦长公主记挂。三殿下念叨着臣女赶紧与他退婚呢,如今臣女病已大好,不日就去宫里再求陛下此事,绝不耽误三殿下相看其他贵女。”
长公主面色立马淡了下来,她瞥了瞥自己闻言欢欣雀跃的女儿,倒也笑容不减,仍旧温和道:“都是你们小辈自己的事情,本宫不掺和。今日本宫做庄,邀各家公子小姐来此吟诗作画。歆丫头擅墨,替本宫做幅画吧。”
赵若歆并不推拒,无论真假,她也向来都有京都第一才女之称的。当下里她便挥毫做了一副春日宴饮图,旁边题着一首早在家中备好的吉利贺词。诗画一出,便有丫鬟小厮取了过去呈给长公主,再挂在移动的展架上面挨个展示给两岸的公子小姐看。
“不愧是翰林大学士的嫡女,这画做得好,这字儿写得更是好。”安盛侯夫人抚掌赞叹道:“瞧这一手柔美清丽的簪花小楷,果真是字如其人。”
赵若歆适时地谦逊微笑:“侯夫人谬赞。”
安盛侯府的陈小侯爷混在右岸的人群里,一脸的不耐烦。旁边有人推了推他,促狭道:“你娘夸赵姑娘柔美清丽呢,她是不是想让赵姑娘给你当媳妇儿。”
“瞎猜些什么呢?”陈小侯爷翻了个白眼儿:“那可是三皇子的未婚妻。”
“不是正在商议退婚么?你娘这么长时间就夸了这一个姑娘,肯定是看中她了吧?”
“别乱说!”陈小侯爷脸色跟吃了只苍蝇似的难看:“我最不喜这等装腔作势和古板教条的女子,脸上成天带着皮笑肉不笑的假笑,跟我娘一样一样的。”
“赵姑娘敢和三皇子退婚,你竟说她古板教条?”旁边的公子乐了:“像侯夫人不好么,这样不是更让你觉得亲切?”
“反正我不喜这等烦闷的女子。”陈小侯爷说,“我喜爱的女子,必定能和我一起打马球踢蹴鞠。”
“那你怕是这辈子都找不着喜爱女子了。”旁边的公子翻了个白眼儿。
“我说你俩在这里做什么春秋大梦呢?”终于有第三个人听不下去,插了话进来:“没了三皇子,还有其他皇子。七皇子楚席平可放出话来说要追求自己的三嫂呢,你俩在这里做得叫什么美梦?”
陈小侯爷:……有点尴尬。
水榭里,纪静涵不服气地道:“赵翰林也不止教导了赵若歆一个女儿。”她推了赵若月上前:“赵三姑娘的才艺不输赵若歆的。”
长公主便也温和地看过去,脸上带着慈蔼的笑:“那请三姑娘也替本宫留下一副墨宝。”
赵若月盈盈地笑着,起身应了,顷刻便做了一幅同样精湛细腻的画作。因她画的是山水,比之赵若歆的春日宴饮图更多了几分写意和潇洒。
“好!”长公主鼓掌,“不愧是赵学士的女儿。”
很快这幅山水画便也挂了起来,有了长公主的带头,水榭两岸溢满了对赵若月的赞美和追捧。
不久有小厮上前,附在纪驸马和长公主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长公主笑容愈甚,纪驸马更是直接起身,眉飞色舞地朝众人拱手笑道:“有贵客上门,某先去前厅迎一迎,诸位继续。”
赵若歆看着这一切,内心感觉说不出来的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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