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学校别的人有没有来医务室?”她手掩在床单下直直僵硬,苏玫瑰甚至觉得刚才不是梦,她觉得自己手心湿湿的像是眼泪……
可就究竟是谁的泪。
方茧切了一声:“你觉得呢,我哪知道你问的谁。”
苏玫瑰靠着枕头躺了下去:“谁也没问,我自作多情。”她手枕着头,晃着望向窗外。
有一搭没一搭问:“后街也没多远,跑这么半天才买到药,等死老子了。”
方茧靠着椅子喝一大口水:“你别说,后街还真的一盒药都买不到。”
“奇了怪了……”方茧嘀咕。
少女扭头,桃花眼拧得严肃:“药哪来的?”
方茧摇头:“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校医已经给你用药了,我还准备给你送医院去来着呢……”
方茧见少女表情复杂,挠挠头安慰。
“放心吧,这药总不会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你就放心吃吧……”
老黄狗喘着最后一点粗气,前爪艰难拨了拨面前的碗,碗里还剩下中午留下的羊奶,一下午过去早就被苍蝇蚊子围在一起,老黄狗眼睛老到褶皱已经艰难睁不开,它将脑袋趴在前爪。
想喝一口羊奶。
每移动一小步,黑色磨砂的鼻子都重重喷出粗气,在狭小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老黄狗像听到什么,回光返照一样竖起耳朵。
用了点力气站起来。
它望着铁门口,尾巴轻轻扫过。
“咯吱。”门被打开,老黄狗张口“旺!”了一声。
艰难朝门口的少年跑去,它的尾巴加快了一点频率,顺势又无力“旺”了一声。
少年蹲下身,摸摸老黄狗的头。
浅浅的唇线抿成一条线。
少年白皙的指节从校服露出斑斑红点,手里拿了一封泛黄的信封,从封面看出经历了不少挫折才到少年受手上,为了找到那个死去老人埋下的信他确实花费了不少力气。
少年起身离开老黄狗,老黄狗安静回到自己窝,趴着喘粗气。老旧的钟表上转过七点,门外完成一天工作的人们来往。
屋子里离开门口老黄狗的粗喘声,却听见了少年细微加快的急促声,是压制着的一点点声音,因为安静所以能够听见。
梁髓之从书包拿出一板没有盒子的锡纸版氯雷他定片,打开,吞下,又浅浅喝了一口水。
顺势拿出书包几张空白的英语卷子开始刷题。
等到老旧钟表转过八点,放下笔。
呼吸渐渐平缓。
起身。
走近卧室,再出来时候只穿了件校服短袖。
开灯。
进厨房乘了一晚粥,拿着粥很慢、很慢的吃起来。
梁髓之的嘴很小,只能含下半个勺子,所以喝粥的时候一勺需要分作两勺才能吃完,如果仔细看能透过昏黄的等看见少年短袖露出的一节藕白色手臂上未退掉的密集红点。
花椒过敏是偶然发现的。
梁髓之出身时候养他的那个女人住在南方给他吃的都是带甜的食物,很少涉及辣的。后来回到帝都孤儿院住了一段时间,孤儿院的伙食只是用水煮熟能吃就行,也涉及不到辣的。
再后来他上了大学,大一第一次得了奖学金5000星币,存了大半到贷款里,分了一小部分买了一直舍不得买的螃蟹和虾。那天他做的手忙脚乱,跟着美食视频做了好久,一把香菜、一把花椒爆炒,结束后急急忙忙洗了个澡。
因为是周三,她每周三都回公寓,她不喜欢油烟味。一顿忙下来,坐在餐桌等,八点、九点、十点……到了十二点门终于被打开了。
她浑身醉醺醺,一看见他就抱了上去,语气格外又耐心。
她嘴里一直说:[娇哥说他难受……]
她抱了上来,声音哑哑的:[难受个屁……]
她摸摸他的脸:[你不听话,我才难受……]
他一躲开她的酒味,她就故意钳着他的腰不放,最后还是醉醺醺把爆炒的螃蟹和虾都吃了,硬要他在怀里剥了喂她。
他要是害羞,她就大笑,笑到他局促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知道害羞剥虾。
奈何又抵不过,满满凉透的虾和螃蟹两人都吃了一干二净。
第二天一早,他醒了却在医院,满身的红点子。
旁边病床也满是红点的苏玫瑰看着他:[花椒过敏]
[梁髓之你可真是要跟我殉情啊~]
[梁髓之,有这么喜欢我吗?]
他害羞的满脸通红……一面觉得“殉情”这两个字不吉利,一面又小心翼翼念了这两个字。
那次之后,两人再没碰过花椒,这事也就只有他们俩知道。
……
梁髓之舌尖卷过最后温热的粥,起身回到厨房清洗,数了数老旧钱包里最后的零钱,倒了一杯羊奶回院子喂给老黄狗。
它喘着气,十分享受将头伸到少年的手心蹭起来。
梁髓之摸着它粗糙的毛,指节安静为它理顺。
“她死了。”
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的,没有谁回应他,他似乎也没有期待谁回应。
想起办公室里黑皮少年的话:“谁知道呢,玫瑰总不能知道自己过敏还下口吧。”
干锅店里苏玫瑰夹着肉大快朵颐……
“她”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人,“她”如果重生总会知道自己花椒过敏,总会不愿意吃下那份干锅的。
少年的表情有些淡,淡到不知道他想什么。
他只是垂着头,忽然轻飘飘开口:“她帮我打架。”
这句话好像成为掩盖他最后把药给校医的借口,他在为自己下手的最后一刻后悔找借口,他不想自己瞧不起自己。
老黄狗舌头上的倒刺卷过碗里最后一滴羊奶,用头顶了顶少年。少年只是清晰又理智的重复着:“苏玫瑰不知道自己花椒过敏。”
“所以‘她’死了,活着的只有我一个。”
他做出了这个决断。
这是他最后一次试探她,本该觉得开心或者释然……
可“她”死了,似乎讽刺宣告他做的一切都是潜意识希望她活着,她在嘲笑他,看吧你还是犯贱、看吧你还是飞蛾扑火,还是一次一次用拙劣的方法试探,你究竟是讨厌我还是……不敢喜欢我。
少年轻轻仰头,长长吸了一口气,眼尾轻轻颤栗。
“她死了啊……”
老黄狗嘤了一声,抬头迷茫看着主人。老黄狗不知道主人怎么了,只是觉得他有点难过,用自己的力气朝他怀里轻轻蹭。
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她”跟“苏玫瑰”是谁。
“她死了。”
少年轻轻重复了一次又一次,重蹈覆辙。
它以为主人因为自己陪伴心情好了点,过了一会靠近幽幽听见少年声音。
“我自由了吗。”
不是陈述,而且疑问,一个没有答案的疑问。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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