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开学,许佑迟没再住学校,晚自习下课回到学校附近的那套房子里住,等周末再回西苑的别墅。赵蔓对他的管教方式一直属于半放养的状态,也没搬过来陪他,给他dú • lì的空间让他一个人住。
卧室里漆黑一片,只有电子闹钟上的数字发着微弱的光。
好不容易将情绪失控的陆茶栀安抚下来,许佑迟直起身靠着床头,商量道:“不想画画就不画了,很晚了,你现在去睡觉,明天是周六,我请假去画室找你好不好,你什么时候有空?”
电话那边没人回答,一阵杂音过后,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值班的姐姐寻着哭声找到楼梯角的陆茶栀,递给她一包纸巾,“别哭啦,擦干眼泪回宿舍休息吧宝贝,再大的困难都会过去的。”
集训已经进入到中后期的阶段,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参加美术联考,这段时间学生的压力巨增和情绪敏感都是常事。
即使是刚来实习的值班姐姐也见多了这种情况,走前拍了拍陆茶栀的肩膀,“不要因为一时的压力就被打倒呀,你画的真的很棒,昨天不还被梁老师表扬了吗?别哭啦。”
楼梯角里冷风吹过,陆茶栀用纸巾胡乱擦了下眼睛,重新举起手机,对着那头说:“我没事了,我借的老师的手机,你快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晚安迟迟。”
她匆匆挂了电话,追上走在前面的值班姐姐,交还了手机和纸巾后,她回到画室,将那张已经改毁的素描放到一旁,找出图片,重新开始勾勒轮廓。
画室里不止她一个人在熬夜,还有好几个学生还都留在这里补作业。
陆茶栀对着素描纸,刚画上几笔,耳边回响起许佑迟的声音,鼻头一酸,眼泪又猝不及防掉了下来。
她将脑袋埋进臂弯里,不想发出动静让别人发现,于是只能咬着下唇压低声音抽泣。
负面的情绪在积郁,连带着心脏都被死死绞紧。
她突然就后悔了给许佑迟打电话。
这一通电话,除了加重思念,没有任何的意义。
许佑迟握着被挂断的电话,轻叹了口气,打开打车软件预定前往画室的车程。
他没再睡,洗了个冷水脸强迫自己清醒。
深夜里也有司机接单,许佑迟换好衣服,走到玄关,他刚要打开门,勿相汪从猫窝里爬出来,猫爪挠着他的裤脚不放。
许佑迟蹲下来,拍拍它的头顶:“你也想跟我去见她吗?”
回应他的是一声绵长的猫叫。
许佑迟将它装进双肩猫包里,走出家门。
思念随时间积攒,归根结底,唯有见面才是最彻底的解决方式。
那些安慰的话,要当面讲给她听。
陆茶栀整夜没睡,重新画了那张头像半身,一遍遍改到早上六点半也没画完。
天边依旧黑着,娄安彤打着哈欠走进教室,拉着陆茶栀下楼去买早餐,苦口婆心劝道:“栀栀你这样熬夜真的不行,你还感冒了,身体会累垮的,你要不白天和老师请个假回寝室睡会儿吧。”
陆茶栀出声婉拒,才发觉自己的喉咙灼烧,嗓音沙到喑哑。
她在便利店买了份三明治和牛奶,又回教室里接着画画。
生病加熬夜,她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一上午都缩在自己的画板前,画完素描又画速写,一张接一张,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她一切表现如常,但坐在她身边的娄安彤总感觉,一夜之间,陆茶栀变得和昨日大不一样。
她询问怎么了,陆茶栀停下画笔,摇摇头:“没事。”
娄安彤没办法再深挖原因。
但女孩子的第六感都是很准确的,她能感受到。
陆茶栀好像很难过,像具丢失了魂的空壳。
十点半的那个课间,陆茶栀接着在画速写,娄安彤和几个女生靠在教室窗边看风景。教室在三楼,一眼望去是底下宽阔的圆形广场,红枫林旁小径弯曲。
“那个长椅上,那儿那儿,看见没有?”短发的女生打开玻璃窗,用手指着枫林里的某个长椅,“我早上来教室的时候就遇见他了,他现在还坐在那儿呢,不知道等谁的,但是真的好帅!巨帅!视觉盛宴!帅到我直呼救命的那种程度!!”
“就这么一个模糊的身影啥也看不清你就直呼救命了?你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行不行——卧槽卧槽救命救命!!他刚刚是不是抬头看过来了!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颜值的帅哥啊!!”
“诶诶诶你们看!他旁边是不是还放着束玫瑰花啊?他是来找女朋友的吗,呜呜呜太浪漫了吧?这么冷的天他从早上七点钟等到现在,让大帅哥在寒风中等这么久,我要是他女朋友我得哭死!”
三个化身尖叫鸡的女生凑到一起。
娄安彤盯着那个长椅,眉头紧拧,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嘀咕道:“那个人,怎么长得那么像我一个同学……”
“哈?”短发女生傻眼,转瞬更加激动了起来,“你同学?!这么一个人间极品的帅哥?!他有女朋友吗?!他是不是来找他女朋友的啊?!”
一连串的问题炮弹似的砸过来,娄安彤不敢确定:“我也记不太清楚,初中的事了,我都好久没见到过他了。但是栀栀是他高中同学,我问下。”
她踮起脚,看到还坐在另一头的墙边画画的陆茶栀,拔高了音量:“栀栀!你过来看看,下面有个人长得好像有点像许佑迟!”
末尾三个字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挤进陆茶栀的耳朵里。
空乏的世界在这一刻开始流动运转,强行将她从黑白灰的画纸中拉回到现实里。
陆茶栀扔下画到一半的速写,跑到窗边。
广场边那片枫林里,坐在长椅上的男生一眼就进入她的视线。
他确实是在等人,时不时就要抬起头往教学楼这边看过来,目光挨个望向每个教室的窗口。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陆茶栀清清楚楚地见到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
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回流,涌向因生病而变得沉重的大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连之前从扶梯上摔下来时,她都没有过此刻这样混乱地交织杂糅在一起,起伏巨大,似乎下一秒就能爆炸开来的情绪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