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对她笑,“哎,妹妹,我骑走了啊!用完还给你。”
她木然地点点头。
他跨上行车,指尖轻点额头,又飞出去,匆匆说了句:“你真可爱。”
然后像一阵风似地刮走了。
她站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知道叫妹妹是在说程焰妹妹,知道夸她可爱是因为她愿意借给他行车,知道他这个人一向说话轻浮不着调,可还是心跳如擂鼓。
她几乎是飘着回家的,反复地想起他对她歪头笑的样子。
他长高了,肩膀又宽了,穿着普普通通的校服,也比旁人更好看。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既想要和他有关系,又害怕和他扯上关系,会因为他一句话一个动作反复琢磨,她像是一个饱胀的气球,快要爆炸了。
第二天李妄来还行车,他一直骑到她家楼下,脚撑在地上,偏了下头跟她说,“上来,我载你去学校。”
他不想走着去。
她每次看见他都仿佛不会说话了,只能点头或者摇头,像一个会动的雕塑。
她点点头,坐在车后座上,犹豫了片刻,抓住他一点衣服。
他骑得很快,她的心脏像是悬在嗓子眼,轻声说了句,“你……慢点。”
是想让他小心,李妄却倏忽笑了声,“放心,相信我的技术,你抓紧就行。”
她沉默片刻,抓紧了一点,手指下似乎能隔着外套触到他的腰。
她如坐针毡。
到了学校停车位附近,她跳下车的时候狠狠吐了一口气,李妄锁了车,把钥匙丢给她,忽然扯了下她书包挂饰上的毛球。
她呆呆看着他,他笑了一下:“你怎么跟只树懒似的。”
每次见她都呆呆的,反应迟钝,像是异次元的人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灵魂被提取了。
江雪若“啊”了声,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显得更傻了。
最后只是扯了扯己的毛球,“你……想要这个吗?”
李妄愣了下,蓦地笑起来,笑得肩膀耸动。
江雪若知道他在笑话她,但还是认真地拆了毛球,挂在了他的书包上,他看起来好像挺喜欢的。
或许是因为程焰的原因,从那天之后,她便经常能碰到他。
有一次食堂看见他,她正在吃饭,他突然端了餐盘走过来,坐在她对面,问了句,“一个人?”
她点点头,吃饭的动作都变得生涩起来,好几次抬头看他,他皱着眉,表情显得不怎么开心,像是有心事。
——你怎么了?
这四个字在她心里排练无数遍,可到他走她都没能说出口,她有些懊恼地掐了己一下,回了教室拐弯抹角地四处打听高二的消息。
最后得到消息,是说他感冒,一整天都没精神。
她都没有看出来,可能并不严重,可她去小卖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了趟旁边的医务室,然后拿了些感冒药,欲盖弥彰似的,又拿了些清热降火茶。
好像这样就能劝说己,只是买降火茶,顺手买了感冒药。
只是最后感冒药并没有送出去。
就连她己都费解,为什么会干出一些知道没有后续的事。
就如同她不知道,为什么得知他生日的时候,她会花费半个月去准备礼物。
而准备的礼物同样没有送出去,邻近生日,她只是去买了一本书送给他,那本书叫《情书》,她用一个盒子紧紧包裹起来,仿佛那不是一本书,而是她的情书。
她用这种目张胆又含蓄的手段来宣告己快要藏不住的暗恋。
而那天她其实之所以受邀参加他的生日,只是因为姐姐和时神走得近,而她是程焰的妹妹。
生日派对在一家主题酒店,程焰在这种场合是有些拘谨的,因为不知道干什么而显得格格不入,可江雪若对这些都不陌生,她从小就养尊处优,爸爸还活着的时候,她也是父母的掌上珠,被捧在手心里,信且媚。
也不过就是短短的几年,感觉世界天翻地覆,一切似乎都没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她不知道什么开始变得沉闷寡言,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着迷茫和不安。
她从小性格就软,可如今,甚至夹杂着卑,那卑不是任何人赋予的,是她己给己套的枷锁。
她跟着程焰进了酒店,李妄站在一群人中间在表演己新学的魔术,他变了一支玫瑰花,然后递给旁边的一个女生,女生捂着脸笑了,脸都变红了,他便调侃一句,“你这可不行,容易被渣男骗。”
那女生和他熟,只是朋友,闻言顿时瞪他一眼,“你就不能不说话。”
李妄笑了笑。
江雪若把己的礼物放在礼物堆里,她甚至都没有署名,或许他会拆开看,或许因为礼物太多直接被尘封在某处。
生日宴到一半,她就走了,冬日里,雪花飘飞,江城的雪总是格外多,也格外的冷。
她缩着脖子,抬头看天空,黑沉沉的夜幕泛着隐约的红光,这样的天气,很适合伤春悲秋。
她狠狠地叹了口气,肩膀都垮下来,轻声对着夜空说,“生日快乐,我喜欢你。”
有东西掉地的声音,她扭过头,看到出来透气的李妄,他弯腰捡起来手机,对着开裂的屏幕保护膜轻叹了口气,一脸平淡地问她:“玩得不开心?”
没有几个她认识的人,尽管大家看在程焰的面子上很照顾她了,可他仍然觉得有些不在,所以早早退场。
其实应该无人注意的,注意到了也不会说什么,她也并不重要。
只是没想到会恰巧碰上他。
江雪若的内心一片荒芜似的空寂,觉得整个人似乎都不在地球上了,她隔着不远的距离,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反复在脑海中问己:他听到了吗?
这个距离会听到吗?
他是刚出来,还是已经出来一会儿了?
手机掉了是因为被她的话吓到了吗?
她为什么要开口说那些。
藏在心里不好吗?
为什么?
没有答案,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时钟架在头顶,滴答滴答滴答地一声一声敲击他的耳膜和心脏,催促她快点做出反应。
可她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只能木木地摇了下头,“没,太晚了,我困了。”
李妄似乎被她的回答逗笑,手插在口袋里,眼神散漫中带着细碎的笑意,“真乖啊!”
江雪若看着他,唇紧紧地抿起来,不说话。
李妄晃了晃车钥匙,“我送你?”
江雪若摇头,“不、不用了。”
她表情有些惊恐,他还没成年,开车犯法吧!
李妄大概是猜到了她的想法,笑意越发深了,“这边不好打车。”
说着,一边往车那边走,一边冲她勾手。
江雪若迟疑跟过去,才发现车里坐着司机,他手里拿的是备用钥匙。
司机应该是刚到,车里暖气都还是冷的。
大叔回头看了江雪若一眼,冲着李妄问:“回……回家?”
那脸上的表情,晃晃的震惊:不会要把这姑娘带回家吧!深更半夜的。
李妄小就有些混不吝,说话办事都没个正经,虽然没干过这种事,但也不像是干不出这种事的人。
江雪若都听懂了,整个脑袋嗡的一下,有些难受。
李妄皱了下眉,“别乱说。下着雪不好走,送她回家。我顺便透透气,他们太闹了。”
一路上,江雪若都在思考他到底听没听见。
或许听见了,或许没听见。
但她直觉是听见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很傻,会不会觉得她不量力,更不知道,会不会讨厌。
应该不会吧!他都愿意送她回家。
会不会有一点可能他对她也有好感?
不会的,他的反应那么平淡。
她脑子的无数的声音在争吵,她觉得己快要爆炸了。
在下车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有一种想要问一句你喜不喜欢我的冲动。
可最后只是看着他默不作声。
李妄也回视她,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江雪若竟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以前经常有人调侃她泪失禁体质,动不动就要哭,高兴了要哭,不高兴了也要哭。
她现在也觉得己泪窝浅的让人讨厌。
她匆匆丢下一句,“谢谢,再见。”
李妄降下车窗叫住她,“谢谢你的生日祝福,我很喜欢。”
虽然知道他大概率是听到了,可亲耳听到他承认,脑子还是炸了一下,或许她应该追问他什么意思,可最终却落荒而逃了。
她很快的跑上楼,躲进己的房间,然后大口大口喘气。
她吞咽着唾沫,走到窗边去看楼下,发现他已经走了之后,既失望又松了口气,反复思考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很感谢你的生日祝福,至于喜欢就当做我没听到吧!
——你说喜欢我,我很喜欢。
她第一次知道,一句话可以遐想的空间有多大,又一次白,喜欢这件事是如何折磨人。
第二天是周末不上课,她因为失眠而睡到第二天近中午,醒来浑浑噩噩,吃了饭,去买资料,下了楼却看到李妄,他蹲在楼下花园的长椅边逗流浪猫,看到她的时候,慢慢站起了身,那本《情书》就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江雪若吞咽了口唾沫,嗓子干得快要开裂了似的。
她听到他的声音:“这算表白吗?”
是在说那本书。
她心脏突突地跳,下意识回避似的摇头。
李妄似乎有些失望,她的心脏仿佛也被什么揪了一下。
下一秒却听见他又说:“那我能表个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