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思妤这身体不适的时机实在来得不详，若不是她素来身子差，且因昨日救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已尽力一阻再阻，恐怕陛下的怒气当场就压不住了。
尽管如此，稍坐了片刻后。陛下还是沉着脸道：“不是命人去请了吗，为何依旧迟迟不来？权承善，你家这个女儿是怎么回事？安了心要砸朕的寿宴吗？！”
“曲神楼准备了这么久竟然都还出了岔子，会这曲子的难道只有那一位？你们剩下的乐师都是吃素的？”
权承善闻言脸色一变，连忙站起来赔罪，曲神楼的乐师亦是个个脸色苍白，心里苦叫不迭。哪是因为他们技术不行？实在是雪刃作曲向来不外教，这次也只是例外教导那权四小姐才将曲子教了她，除了她，在场的哪个还会弹？
众人面面相觑，颜色都算不上好，自然都觉得这权四小姐病的时机实在是有些巧了。
权若凝身着领舞的服饰站在台后，闻言脸上都不自禁浮起淡淡的笑意，心道这权思妤还真是会生病，竟好死不死地挑在今天。还不等自己羞辱她，她就自己给自己找了条死路。
四下立时出现一些不贫的声音。
“这支舞我习了将近一个月，想不到竟然临时败在了一名乐师手上，真是荒唐。”一名女子道：“这权思妤还真会挑时间病，确定不是故意糟践我们的心血吗？”
“可不是怎么？若是以往，以她的性子便是争破了头颅，也要争着这个舞姬的位置。”另一人神色怨恨，“可为何这次她却置身事外不参与进来？分明就是想了办法要整我们！”
“那雪刃也是一个有毛病的，居然将自己的曲子传给了权思妤，自己却不现身，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心力，难不成就要毁在今朝？”
慕娴婉当下就看不下去了，她皱眉：“你们一个个都在说什么呢？权思妤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这话音刚落，立即便有人站出来反驳她：“知人知面不知心，慕大小姐，你这么急匆匆的要站出来为她辩清白，该不会你们俩就是一伙的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会在今日装病？”
“我看你根本就不用装，你就是有病。”慕娴婉柳眉一竖，斥她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权思妤若是想害你的话，还需要等到今天？”
“如果她有意要抢这个领舞的位置，你真以为你们会是她的对手？”
对方那人一听这话顿时不说话了。但权若凝冷眼旁观许久，这一刻却突然站了出来，嘴角微微泛起一抹冷笑。
“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她抬眼看着慕娴婉，一字一顿道：“你真以为那病秧子能有多大作为……”
慕娴婉望着她这一脸得意的模样，眼里像是即将有火要窜出来，但还不待她开口，突然便听外面突然一阵寂静。
慕娴婉微微探出一个脑袋，侧目望去。
只见太子殿下站了起来，朝着陛下启唇淡道：“父皇，儿臣以为这舞不过是个形式，看与不看并不要紧。”
“昨夜儿臣路过权府的院子时，无意瞧见四小姐深夜还在其弟弟的屋子里帮着裱祝寿图。未必就不是因此染上些风寒。”
太子殿下说着话，轻飘飘地给权湛递了一个眼神，后者立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将事先准备好的那幅祝寿图献了上去。
太子身边的小太监立即懂事地站了出来，恭恭敬敬将这幅图接过，递给了玥公公，不止如此，他还帮着解释。
“启禀陛下。”他道：“此图乃权湛小公子亲手所作，半分未曾假手于他人。”
他弯着眉眼笑得极为讨好：“权湛小公子正是曲神楼凛凡大师的亲传弟子，如此年纪便有超绝画工，聪颖的天资甚至不输太子殿下小时候呀。”
权湛大大方方行至那个万众瞩目的地方，天子跟前他也浑然不惧，脸上浮现一抹信然的笑，行着礼节缓缓道：“权湛无理，想求陛下不要生我阿姐的气，正如太子殿下所言，昨夜姐姐陪我裱画到深夜，因此才感了风寒，若要罚，也理应罚权湛才对。”
权湛跪下朝胤帝叩了一首，声线尽管还很稚嫩，行为却俨然一个大人模样，乖巧又严肃，立时便令宴上不少人都纷纷侧目，
宣平侯夫人眯起眼笑：“那个小公子竟是权家的？年纪也不算很小了，为何我从未见过他？”
林氏有些惋惜道：“是老三的儿子，那两口子如今已经将这孩子放养了，全身心都扑在小儿子身上。倒是没想到他有如此天赋，若不是思妤时常带着他在身边，恐怕要白白埋没了这孩子。”
林氏以往见权思妤将权湛带在身边，以为自己这个颜控女儿只不过是看在他模样长得好，并未如何在意，权湛从小就不爱说话，也并不得府中的长辈喜欢，可如今一看，思妤才是真正的慧眼识珠。
这孩子今日可算是帮了大忙了。
陛下向来偏着太子，见他都开口这么说了，自然也不愿意过多计较。毕竟这开宴舞和别的舞也没什么差别，不过就是觉得兆头不好才心绪不宁罢了。
况且权家这小公子的祝寿图画的确实不错，宫廷里御用的画师也未必赶得上他，年纪又小，长得也招人喜欢。
胤帝这么一想，见他模样长得确实同太子小时候一样显眼，那被败坏的兴致也随之上来了几分，他微笑道：“你如此忧心你阿姐，可见阿姐平日里待你不错？”
提到权思妤，权湛笑弯了眼，颇有些骄傲道：“回陛下，权湛的阿姐乃是全天下最美最好的阿姐，若非姐姐，也没有如今的权湛，更没有权湛今日献给陛下的这幅祝寿图。”
他说起话来脸上带着这个年纪的小公子特有的稚气笑容，浑身气质分明冷清疏离，却尽数融在了这抹笑意里，如冰雪初化，清凉又带着暖意。
有那么一瞬间，胤帝好像透过权湛这张脸，看见了小时候同他一般天真无邪的太子。他的神色似有一瞬间的欣喜，下一瞬又变得无比复杂。
沉默半晌，他抬手虚虚一扶，轻咳一声，挥退了正要上前来嘘寒问暖的太医，缓声道：“起来吧。”
话罢，望着权湛小脸上那有些犹豫的神色，又不禁哑然，末了又添一句：“念在你这祝寿图画得不错，你和你阿姐统统有赏。”
权湛一听这话，立时又高兴起来，他站起来，又像害怕胤帝突然反悔一样，急忙道：“权湛多谢陛下！”
胤帝摆手示意他退下，权湛刚要回座位，不料另一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臣女拜见陛下。”
就在这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权若凝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了权湛身后，对着胤帝遥遥一拜。
“陛下，臣女以为这不合规矩。”她一身招眼的服饰往中间一跪，顿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