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温热的手臂缓缓伸过来,将她揽进了一个温暖而宽阔的怀抱中。耳旁的风雪在一瞬间被隔绝,突然清晰起来的是那人沉稳的心跳,以及头顶传来的低沉嗓音。
“纵使这世上所有人都离你远去,孤也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一股热意袭上眼框,视线瞬间被浸湿模糊,权思妤有些哽咽,硬压着呼吸平稳,身子免不了有些发颤。
萧砚静候了良久,才听见怀里人声音压抑着,轻轻“嗯”了一声。他旋即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下颌抵着她的发丝,放柔了语气低声道:“外边冷,孤带你回宫。”
“我没有罪……我是无辜的!你们快放我出去!”
“哐铛”一声重响,一名身着囚衣的女子猛地扑在牢门之上,一遍又一遍砸着门,破口大骂:
“……我要见沈戚,我要见太子!权思妤呢?这个不要脸的贱人,让她出来见我!”
狱卒被吵得烦不胜烦,提着刀满脸阴沉走过去给了她一脚:“闭上你的狗嘴!吵死人了!”
女子被一脚踹倒在地,原本白净的双手此刻沾满泥污,她握掌成拳,脸上似乎闪过不甘心的情绪,又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朝那狱卒扑了过去,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你敢这么对我!我可是皇后!信不信我要了你的狗命?”
那狱卒本就不好的脸色再度阴沉了几分,抬腿又给了她一脚,烦得眉头紧锁,胸腔不住起伏。
旁边的狱卒瞧见这一幕,轻轻笑了一声。
“新来的,何必跟个疯子计较?这女人是沈家的,迟早吃断头饭的主,再忍段时间咱们耳根子就清净了。”
“你是不知道,这女人以前也是个风风光光的大家闺秀,名头虽是陈国公府的庶女,但过的可是好些嫡女也羡慕不来的好日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硬生生将自己作成这副鬼德行。”
那狱卒叹了口气:“谁要给我这么好的日子,我立马认谁作爹!”
身后止不住传来那女人疯疯癫癫的笑声:“我是皇后,我是皇后!你们都得看我的脸色过日子!”
狱卒听着同僚的声音,只觉得后背传来一阵恶寒,鬼使神差问了句:“怎么疯的?”
“嫉妒心闹的呗。”
同僚咧嘴笑了一声,“太子殿下婚期已定,这女的一听闻权小姐的大喜事,当场就受不了这打击,哐哐往牢房墙上撞,拦都拦不住……”
“试想自己昔日的同族姐妹寻了个万里挑一的如意郎君,自己却在这儿蹲大牢,不日便要赴刑场做孤魂野鬼,是个人恐怕都多多少少有点想不开。”
狱卒:“……”
另一人道:“我前不久听闻她亲哥托了刘奂想将她送出去苟且偷生呢,谁料想她还不满意,一顿操作反倒将人拖下了水,这下大家一起死,刘奂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入了狱还想靠着六皇子救她,威胁我们不放她出去她就要砍我们的脑袋,结果呢?人家六皇子哪儿搭理她?”
狱卒原本对她还有几分怜悯,这下是怜悯都怜悯不出来了。一想到六皇子,众人都不禁一阵沉默。
一听继后出了事,六皇子便连夜入宫在陛下寝殿外长跪不起,大雪天里硬生生冻了几个时辰,陛下最后到底念了些旧情,下令送继后入寺悔过,整日对着先皇后的灵位诵经,终生不得踏出寺庙半步。
听闻继后整日在寺中咒骂陛下,想也知道她必然心有怨气,可好歹命是保住了。六皇子回府后便病倒了,至今仍不见起色,哪儿还有心思理会权若凝?
就算他没病,多半也不会想救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权若凝依旧不知疲倦地在牢房中大哭大笑,一会儿说她是陈国公府的三小姐,一会儿说她是六皇子妃,一会儿又咒骂四皇子不得好死,一会儿又兴高采烈说自己是皇后。
一出又一出,不厌其烦。
不管她如何闹腾,新来的狱卒都未再去理会。
有时候看着疯癫的权若凝,他也不禁有些感慨。身为将军府的嫡女,从小又在陈国公府长大,姨母曾是皇后,妹妹不日便是太子妃娘娘,夫君又是仁善之名在外的六皇子……任何一张牌拿好了,那都是不知多少女子做梦都想不到的好日子。
同僚说得不错,贪婪的确会蒙蔽人的双眼,人最难懂得的道理,便是珍惜当下。
只可惜权若凝这辈子,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