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的小孩缘非常好。
穿越前,但凡亲戚家摆酒席,李暮为了逃避社交都会坐到小孩桌去。
穿越后,李暮从未主动去跟李家年龄小的孩子接触,可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过半年时间,这些小孩就喜欢上了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李暮。
李云溪更是多次在和兄长争吵后跑来李暮的栖霞苑,闹脾气说要住下,再也不回去见讨人厌的哥哥和偏心哥哥的娘亲。
李暮出于对女主角的敬畏,对待李云溪比对其他小孩要更上心,一来二去,李云溪就彻底粘上了李暮,大冷天的还非要在直廊上等李暮,身边的丫鬟怎么劝她她都不听。
眼下李暮终于出现,那俩丫鬟也松了口气,追上来道:“外头冷,姑娘快些带五姑娘去见老夫人吧。”
“对对对!快走吧!我好冷!”李云溪一手抱着暖手炉,一手拉着李暮,朝松荣斋跑去。
李云溪的身子骨还没长开,身量矮,腿也短,她一路跑着,李暮只需步子迈大些就能跟上。
厚实的裙摆扫过地面,李暮看着李云溪小小的背影,终于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下回在祖母那等我就好,不用特地到这来。”
李暮的声音略有些低哑,语调平铺直叙没什么起伏,语速也很慢,主要是怕说快了会口齿不清,闹笑话。
李云溪跑在前头,任性道:“我不听我不听。”
李暮:“……”
您高兴就好。
两人手牵着手一路进了松荣斋,松荣斋的嬷嬷远远瞧见她们,赶紧打伞从廊下迎了出来:“屋里头正说呢,八姑娘怎么没跟三夫人一块过来,原是去找五姑娘去了。”
一行人走到门口,门边的丫鬟打起厚重的门帘,让李暮和李云溪两人进了屋。
屋里热闹,不仅有三位夫人,还有各房的子女。
活泼的李云溪率先上前去给老夫人请安,李暮跟在她身后,小心低调,非常不起眼。
位居首座的老夫人头戴抹额,身着褐色松纹的直领大襟长衫,正在同她那三个儿媳说话。
见李暮和李云溪来了,老夫人赶紧把姐妹俩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一手一个地拥着,问她们怎么是一块来的,还问她们早饭吃饱没有,衣服穿得够不够,会不会冷。
李云溪扬着比黄鹂还娇嫩的嗓子一一答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表现逗得老夫人眉开眼笑。
李云溪的生母——三夫人见状,训了李云溪一句,叫她别在老夫人面前没大没小,传出去惹人笑话。
李云溪一声轻哼,当着三夫人的面扭头跟老夫人告状:“祖母你看我娘,又骂我,我就知道我在她那没一点好,不像我四哥哥,读书打瞌睡都值得她夸上两句。”
“你!”
三夫人出嫁前是家中最得宠的幺女,出嫁后丈夫独宠,两个妯娌也都让着她,难免性子烂漫,在李云溪面前没有一点做母亲的威严,如今母女俩斗嘴,竟斗出了小孩吵架的视觉效果。
老夫人见状,又是一阵好笑。
相比之下,安安静静的李暮就像块不识趣的木头。
可老夫人并没有因此松开揽着李暮的手,还时不时把桌上的点心往李暮手里递。
李暮穿越前就是老人家给她什么她吃什么的性子,穿越后也没变,不过一阵话的功夫,就吃掉了半盘桃花酥。
一旁的钱氏怕她光吃点心会口渴,就把自己没喝过的茶递了过去。
李暮双手接过,小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娘。”
钱氏高兴地应了一声:“诶!”
书中曾说过,李云溪有三个堂姐,其中年纪最大的二堂姐在李家被抄时已经出嫁,李家遇难后,二堂姐被休,出家当了姑子。年纪最小的七堂姐和李云溪一块充入掖庭,因得罪贵人被下令活活打死,死后拿草席一卷,扔出了宫。
唯独不上不下的五堂姐李暮最幸运,她在李家被抄家之前就病死了,死前不知疾苦,死后还能躺得一副好棺木。
也就是说,如果李暮没有穿越过来,原主会按照剧情死于病榻。
可即便如此,每次面对老夫人和钱氏的爱护,李暮还是会感到心虚,总觉得那不是自己的东西,是她从原主那偷来的。
心虚的李暮小口小口喝着茶,李家三老爷走了进来,向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问:“怎么才来,你大哥二哥呢?”
三老爷是个教书先生,一身儒雅气质,说起话来也是斯斯文文:“回母亲的话,今早天还没亮,礼部的温尚书便带着一册古籍登门,说是想以此交换大哥珍藏的一副字画。大哥特地叫了我去作陪,方才我来时,大哥已将温大人送到门口,应该待会就过来了。至于二哥……”
三老爷停住话头。
一旁生性怯懦的二夫人脸色苍白,老夫人一看便知,她的二儿子又出门喝酒夜不归宿了。
老夫人无心叫儿媳在小辈面前难堪,于是调转话风,问起了别的。
几个大人说着话,李云溪听不太懂,就想隔着老夫人找李暮说小话,定睛一看才发现,李暮的脸色很难看,比二婶婶的脸色还难看。
“五姐姐。”李云溪小声唤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