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这一番话,完全是在“不满”的驱动下说出来的。
说完她就后悔了。
倒不是认为自己说的不对,而是觉得当着陌生人的面,评价与自己无关且位高权重的大长公主,太憨了。
最重要的是,她说完以后,李云溪和对面的小姑娘齐齐愣住,她们越安静,刚发表完自己观点的李暮越觉得尴尬,恨不得去找台时光机,回到半分钟前拿针线把自己的嘴缝起来。
就在李暮寻思哪有地缝给她钻一钻的时候,对面的小姑娘猛地往桌上一拍:“就是!这不合理!!”
小姑娘方才听见李云溪说她婶婶的坏话,本想发火,后又听到李暮的话,顿时觉得非常痛快,连声附和李暮。
听到认可的声音,李暮的尴尬情绪有被缓解到,但她还是期盼着能转移话题,说些别的,就当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
然而小姑娘铁了心要为昭明大长公主正名,不仅将李暮的观点奉为至理名言,还跟李云溪细数昭明大长公主的军功,告诉李云溪大长公主殿下每次凯旋的盛况,并着重强调那些围在路边欢呼的百姓,还有那些躲在楼上撒花铺路的姑娘,试图让李云溪明白,她舅母说的都是屁话。
李云溪听得一愣一愣,很快就被小姑娘说服了。
小姑娘看眼前这对姐妹越发顺眼,听李云溪说她喜欢院里的梅花,小姑娘直接打开了茶室入口对面的推拉门。
李暮和李云溪这才知道,茶室向着庭院这边的墙有三分之二是可以往两边推开的门。
门外种着好几颗梅花树,树下用颜色不同的细沙绘制出了流水的图案,小姑娘踩着形状不规则的汀步跑到树下,踏着树干飞身而上,给李暮和李云溪各折了一支梅花下来。
“好厉害!!”李云溪接过梅花花枝,兴奋得眼睛都亮了:“你刚刚是怎么上去的,好像小鸟。”
小姑娘:“那是轻功。”
李云溪:“教我教我!我也要学!”
小姑娘:“轻功很难的。”
李云溪扯着小姑娘的衣袖,拿出了撒娇大法:“教我嘛——”
小姑娘没办法,只能带着李云溪到梅花树下,尝试着教她。
两小孩站在外头,独留李暮一人在茶室内。
李暮非但没感觉自己被冷落,反而非常享受独自一人的时光,还拿了块盘子里的点心来啃。
恰逢小火炉上的水烧开,沸水翻涌着从壶嘴往外冒,升出炙热的水气。
李暮抬手将水壶放到了一边的架子上,然后对着面前还在烧炭的小炉子陷入了沉思——
她是不是还有封要命的信没烧?
要在这里烧吗?
李暮看向屋外的小姑娘和李云溪,发现她们俩正研究踩树干哪个位置更好着力,因此都背对着她,看不见她在做什么。
本该在这伺候的丫鬟也不知道去哪了,水烧开了都没回来。
左右无人,是个烧信的好机会。
这会不把信烧了,等回到客舍,身边又是丫鬟又是嬷嬷,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待着的时候。
再迟些回到李府,安嬷嬷一定会帮她把身上的衣服给换了,到时再想藏信,根本藏不住。
李暮当机立断,将藏在衣服里的信拿了出来。
怕被人瞧见,她动作飞快,拿出信就往小炉子里扔,扔完手不带停,又开始整理衣领。
等把衣领整理好,她见炉子里的信还没烧完,紧张地朝外头那俩孩子看了眼,同时撩起袖子把手往炉子里探,捏住信件翘起的一角,将信往炉火上盖。
纸张受热变黑卷缩,跳跃的焰火啄了一下李暮的拇指关节。
李暮嘶地一声收回手,在心里暗骂:电视剧里头的人烧信都是挽起袖子拈着纸往火里放,姿态要多风雅有多风雅,搭配上沉静如水的面部特写,浑身上下都写着“运筹帷幄”四个字,怎么到她这就这么狼狈慌张,跟猫追狗撵似的。
李暮正不平于命运对她的苛待,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在烧什么?”
那是一道非常“御”的声音,语调轻缓,带着十足的好奇。
同声音一道出现在李暮耳畔的,还有轻柔的气息。
说话的人居然就在她身后,还把头凑到了她耳旁!
李暮被吓得一个弹射起飞,朝面前的小火炉栽去,多亏那人单手摁住了她的肩膀,才没让她跟火炉进行亲密接触。
那人还埋怨她:“吓我一跳。”
李暮:你才是吓我一跳好吗!!!
李暮抬手按了按胸□□蹦乱跳的心脏,回头望向那突然出现的女子,就见那女子也正看着她,不施粉黛的面容清丽成熟,眼角微扬的双眸中带着探究与一抹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