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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身世(1 / 2)

言昳缠着白旭宪说了好一会儿话,言昳仔细看着他的脸,果然有几道浅浅的指甲蹭破皮的痕印,但真的算不上什么伤口。

脸颊上唯一一道可能见了丁点血的,也都已经结痂快好了。

李月缇照旧斟茶,或垂手在一旁站着,但目光却柔柔的看向言昳。

白旭宪心里有些不忍,也有许多话想对李月缇说,只道:“昳儿,你去里屋学会儿习,我跟你阿娘说说话。”

言昳不大高兴,别别扭扭的拽着白旭宪的衣袖,但还是撒手了:“那我就只学半个时辰,爹爹就跟我们一起吃饭哦!”

白旭宪笑着点头:“好。”虽说外头风雨欲来,境况很不好,幸好家中还有这么个女儿……

言昳三步一回头的走了,白旭宪终于道:“坐吧,月缇。”

李月缇垂首点点头,坐在了一侧。

白旭宪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放在了俩人之间的小桌上:“这次去宁波带回来的。你不看看吗?”

李月缇伸手要去拿,白旭宪却一眼看到了她的指甲,修的光秃秃的极短,指缝出嫩肉都快露出来了,还泛着不正常的红!

白旭宪吓了一跳,伸手就要去捏她的手指,李月缇没能躲开,可她知道指缝处的红色,都是言昳用胭脂水帮她故意作假的,仔细看恐怕会露相,她连忙将手用力缩回去,别过去头,半晌道:“……别看。”

白旭宪听到她声音如此无助,惊愕道:“是谁干的?!”

李月缇半晌,似带着委屈与无奈一般轻声道:“是我自己剪的。”

白旭宪知道她虽不爱涂脂抹粉,但很爱惜自己的指甲与头发,怎么可能是她自己剪成这幅样子。白旭宪多想一下,就心里有数了。他临走之前,觉得也太久没见老太君了,就跟她潦草请了个安告别,平日老太君甚至都不从屋里出来见他,估计是因为白玉雕的事儿,心里虚,竟然起身跟他说了一会子话。

一打照面,老太君当然看到了他脸上的伤痕。

老太君故作关心的问他。但白旭宪没说。

他没脸说自己对李月缇做了什么,才遭来的指甲的抓挠。哪怕是他,也知道上次打了李月缇的事儿是极不光彩的,从不敢对外提起。

白旭宪只说是自己不小心,但老太君显然还是猜到了。

老太君怕是自作聪明的为了讨好他,也为了打压一直让她不喜的李月缇,才非要让人来铰了她指甲罢!

白旭宪还想伸手却捏李月缇的手指,李月缇却偏着身子离开,更是在他的坚持中,腾地起身,颤抖着声音道:“不要,不要碰我!”

白旭宪心里又有那么点歉意,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在李月缇起身背靠书架,一步步挪的离他越来越远时,白旭宪转头去拿那桌子上的小盒,还想道:“月缇,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你别这样怕我——我那时候可能是糊涂了。”

李月缇心里冷笑:糊涂?如果她对他态度不好,他还会那样做的!

白旭宪越逼越紧,李月缇本畏惧要表演这样激烈的戏码,但想到言昳当时跟她讲的话,她还是鼓起勇气,猛地一把推向白旭宪!

白旭宪被她推的倒退两步,他面上浮起震惊和愠怒,而许许多多的委屈与怒火,也让李月缇双眼不争气的涌上眼泪,可她还是恶狠狠的道:“白旭宪!你毁了我的——我的爱情!你毁了我所有的幻象!”

扶着小桌站定的白旭宪,手中的盒子也跌落在地,其中的珍珠项链掉在细瓷黑砖的地上。

他心头惊疑不定。

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李月缇嫁给他之前有了心上人?难道她今日出府也是去会那位心上人!?

白旭宪撑在身后紧抓着桌沿的手指已经指节泛白,就在他即将爆发愤怒的质疑时,就听到李月缇掩面而泣,靠在书架上,喃喃道:“我曾也在那场诗会上第一眼就看到了你,连那时候对你的刁难也不过是……你来求娶,虽然违背了我当初说此生不嫁的誓言,可我忍不住心中还有期待。如果我嫁了一个连我那三条非分的要求都能答应的男人,会不会不一样?”

李月缇放下手,露出满是泪痕的清丽面容,她仰头,恍若隔世道:“我在想……会不会我终于能找到了一个懂我、尊重我的、爱我的真正的君子。”

白旭宪一怔,被她话语冲击的身子一软,差点撞在身后桌沿上:“什、什么?”

李月缇的意思是说,她很早之前,就也对他有过好感?所以才同意了这门婚事?

李月缇伸出手指,泪眼望着他,嘴角竟然挂着惨笑:“我人生仅有一次的期待爱情。仅有一次的想要嫁人的冲动。可我有好感的人,亲自毁了我的爱情。他不是君子,他是……他是个不懂得尊重别人,不懂得温柔,甚至会对人抬起巴掌的——”衣冠禽兽。

她说不出后面那个让她自己恶心的词,终于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垂头痛哭。

白旭宪脑袋乱了,他吃力的站直身体,伸出手想要靠近李月缇几分:“月缇、其实我——其实我也……”

李月缇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出她温柔倔强的性格绝对不会说出的词:“滚!白旭宪你给我滚,我不要你的什么破珍珠项链,我不要金银,我甚至不要你的官职,你的府邸!我从来不在乎那些东西,从来不!我……现在只想要你消失在我面前!”

外头似乎有仆从听见了李月缇的声音,纷纷朝这边跑来,连言昳也被声音惊动,快步跑来,又惊又怕的扒在门边:“大奶奶?”

白旭宪急道:“月缇!月缇——我对你也是这样的想法,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

李月缇抬起脸来,跪坐在地上,失望透顶般轻笑:“是吗?听说老太君派人四处嘴碎,说我跑出去了。你听到了,就让你的大丫鬟来打探是吗?你问我出去干嘛了?”

李月缇半晌从袖中掏出一个崭新的小瓷瓶,朝白旭宪扔过去,砸在他胸口,滚落在地上。

白旭宪弯腰去捡。

只看到白瓷瓶釉下只有几个字“祛疤玉露膏”。

白旭宪手有些发抖:“这是……这是……”给他面上的伤痕祛疤用的?

李月缇哽咽着怒道:“走!”

门一下子被推开,先冲进来的是一个面生的少女:“堂姐!你怎么了!堂姐啊——”

白旭宪有些愣。

堂姐?

少女抱住李月缇,转头对他怒瞪。

丫鬟仆人也连忙道:“爷、您这……您不能总是这样啊!”

白旭宪紧紧将那祛疤膏攥在手心里,仿佛再也无脸站在这里,踉跄大步朝外走去。

言昳暗自松了口气。

李月缇做到了。

只是她像个太过入戏的演员,跪在书架旁,再也无力气起身,满屋只剩下了她的嚎啕大哭。

那陌生的少女抱住李月缇的肩膀,似乎想要安慰她,李月缇却推了她一下,喊道:“白昳!”

言昳跑过来几步,抬手驱散了慌手忙脚的仆人,包括那个陌生少女。

少女点头乖顺的退出房间,李月缇对言昳伸出手,言昳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缓缓靠近她,抓住她的手腕。言昳没夸李月缇做得很好之类的话,只笨拙的安慰似的晃了晃她手腕。

因为她觉得没法夸出口。因为李月缇是为了自保才做这样令她自己恶心的表演。

是,李月缇第一步,要把自己塑造成对白旭宪爱过却被他深深伤害,后悔失望的妻子。

李月缇用手手背用力擦了擦自己的脸颊,待屋中众人退去,她仰起哭的泛红的脸,咧嘴努力道:“我厉害吧。”

言昳也努力笑起来,对上她的笑脸:“……厉害。”

言昳转脸看向窗外,那个刚刚冲进来叫堂姐的少女,正在院子中。言昳道:“让她进来吗?名字你给起好了吗?”

李月缇扶着言昳的手站起身:“我乡下堂亲确实有个早夭的妹妹,似乎是叫李冬萱,就让她用这个名吧。看她刚刚那模样,就知道在白旭宪面前喊我堂姐了,挺机敏也挺入戏的。”

言昳点头。

当她走出门的时候,就看到那少女拿着扫帚,很会给自己找活干,正在扫石阶下的灰尘。少女抬起眼来,看见言昳,低头福身一礼。

这少女,或者说刚刚取名叫李冬萱的女孩,有几分楚楚的模样,鼻梁嘴唇有李月缇的书卷气与乖顺,眼却灵动,眼梢有些像言昳。不过跟她们二人的相似都不过两三分罢了,眉宇之间还是自有倔强英气。

这是言昳花大价钱买来的。

她之前就让轻竹去各个人牙子处、花楼跟管事的说,要暂留十六岁到十八岁生的漂亮脱俗的女孩,待时机合适去挑,大价钱买走。

今日白天,跑了几个地方才挑到了合适的。这女孩还曾经给大户人家做过一年多的丫鬟,行动举止不粗俗,也识得一些字,符合李月缇的乡下远房表妹的身份。

很好,像言昳意味着像她的生母,又有李月缇的气质,还有自身的几分生命力,是让白旭宪上钩的极佳人选。

李冬萱对她一礼后,就听到了李月缇叫她的声音,她提起布裙,快走几步,朝屋内走去了。

*

言昳跟打着灯笼回了屋,白府移植了各个时节开花的树木、灌木,此刻华灯初上,白府人丁虽少,但行走在园中、廊庑下,灯烛暖光,四周景色可谓是珊瑚海般七彩玲珑、浓绿香花。

言昳最近总是在思索着,轻竹习惯她眉头微蹙,眼里放光的模样。

言昳今日去找券商办事,哪怕没有正式露面,都是在轿子中或幕后遥遥指挥,但毕竟抬手按下一个章,便是保证金都几千上万两的生意,也特意穿的清嘉高贵。燕子图案宽镶褖领到她下巴颌尖还有一段细嫩脖颈,高领扣下挂着的翡翠坠子随着步伐微摇,言昳稚嫩的五官因思索显露出从容。

轻竹以前只在戏本子听说过那些雍容端庄的公主、皇后,她曾经想象不出来都是女人,如何能那样高高在上。

言昳明明有时候也大笑,也胡闹,却在她做决策时,总显露出浓丽肆意的游刃有余。

轻竹心里忍不住叫:是那股劲儿了。

但言昳若要知道她这么想,估计早把手里的扇子扔过去,骂道:咒谁是梁家人呢?当皇后也不看什么国祚,什么皇帝?跟临着抄家前过门做媳妇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轻竹心里跟李月缇有一样的想法:二小姐或许压根有神助、鬼思。

轻竹有时候细想起来,仿佛肝儿都颤的害怕。但她家中曾在当铺混迹多年,一双眼能识物,更能识人。她轻竹没有好姿色,也没有好出身,要的便是有跟主子的眼光,那眼前这二小姐就是财神爷附体,是鬼多智上身,抓住二小姐,便是抓住了自己能爬高的唯一绳索。

言昳在廊庑走了一段,便瞧见山光远站在她院门口。

她有些吃惊:“你怎么会在这儿?”

山光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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