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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恍然(2 / 2)

山光远皱起眉毛:“夜里风冷。”

言昳哪能听得出来他是拦她,只道:“所以我打算穿厚一点。”

山光远又道:“他经历变故。未必,像你想的,那样。”那样良善。

言昳手里拖着一件藕荷色披风,懈着肩吐气,拖着声道:“我知道啊。但我就是有点担心这个小胖子。哎,反正也没事,去一趟吧。若他变了,大不了以后就不来往了。”

山光远心里有点闷。

虽然他有时候也吃惊言昳重生后,竟然会对他好——但他们俩好歹是上辈子有过几年友谊,又有过十年婚姻吧!

哪怕是怨偶,那好歹婚书他都保有十年,是断不了的缘!

但宝膺算什么?

言昳上辈子压根跟宝膺都没打过什么照面,连熟人都算不上,为什么会跟宝膺关系这么好?

甚至宝膺上辈子都没有多少实权,对她而言根本没什么利用价值。

山光远又仔细想了想,一下子在震惊中恍然大悟了。

……难道就因为宝膺长大后模样大变,也算是大明南北出了名的俊朗风|骚,眉目含情?

达官贵人中模样过人的男子其实也没那么多。

梁栩跟她爱恨纠葛太深,她不一定再愿意重蹈覆辙;韶星津则是下场不好,性格也比较古板,她不一定喜欢上辈子的败者。这么看来,宝膺就是漂亮又没威胁的公孔雀,她就觉得安心又养眼啊。

山光远真是瞳孔地震。

他虽然知道言昳看脸下菜碟,但他没想到,她竟然会给自己培养童养夫啊!

而且喜欢的还是白皙贵气公孔雀这种类型的!

这……

山光远想到自己上辈子三十多岁时候的体型、肤色和满身伤疤,以及他确实能不说话就不说的性子,永远没什么表情的那张脸。

……言昳喜欢的竟然是跟他完全相反的类型!

完全!相反!

言昳跳出门槛,拽着披风领子,拎着小手袋,要出门的时候。就看到山光远笼罩着一阵阴云,靠着墙边站着,半垂着头双眼失神。

言昳:“?”

他这一天天的,什么时候情绪波动这么大了?这又是作什么妖呢?

言昳戳了他一下:“阿远!”

山光远没回过神来。

不是说女人都会吃什么美白……啊,他在想什么!

就他那张脸,也跟宝膺不是一个路数的啊。

言昳:“哎!!”

山光远倏地一下站直,怔怔的看着言昳。

言昳蹙眉:“你今儿怎么了啊。我先去了,你不用接我!”

她说着,就摆摆手往外走去。

言昳到观星阁的时候,已经暮色四沉,夕阳照着观星楼塔最上层一点塔尖,眼见着就要余晖消失,言昳撑着胳膊,爬过观星阁楼下锁着的围栏,爬进一层。一道盘旋的楼梯的向上,能从最下层,看到这些楼梯的底面画着和最高处藻井交相呼应的星图,以珠贝混合着靛蓝的颜料,在昏暗的微光中如星云般流动着光彩。星图标注着东西南北各个天空的星宿,绘画着土星的光环,言昳仰头往上爬,像是以望远镜观星、记录的学者,一代代深入星瀚宙宇,越知晓、越迷茫。

她爬到最上层,夕阳已经快挪离塔尖,晨昏分界线恰好落在了观星阁楼顶的八面门洞正中,照亮她上半张脸。

言昳瞧见宝膺正坐在一个门洞的栏杆边,身边几盒小糕点,他背对着她,正看着塔外上林书院的景色发呆。

言昳叫道:“宝膺!”

宝膺转过脸来,他眼垂着,嘴角还是因为她的到来而露出笑容,朝她伸出手:“你来啦!”

言昳靠着门洞边的栏杆,咬了一口糕点,道:“你是说你自己都不知道你阿娘在做什么?”

宝膺点头:“其实我也有两年没见过她了。我只能从报纸上看到她的画像。”他垂下头,又笑道:“你猜我这些日子住在哪儿?”

言昳摇头:“这附近?扬州?或者是宁波?”

宝膺摇头:“我去了蜀地。因为我爹娘甚至做好了打仗的打算。”

言昳惊的瞪大眼睛:“蜀地也太远了吧!再说——打仗?谁跟谁?”

宝膺耸肩:“或许是大乱斗吧,我爹说,有些人就希望回到几百年前的模样,有些人却想各当各的皇帝,迟早要打起来的。而没打起来的时候,这帮人谁都跟谁分不开。你听说过卞家吗?听说他们最近都有了动作。”

言昳缓缓吸了一口气:“卞家吗……?但最后还是没打起来啊,你都回来了这里,说明你娘和宫里谈出了各退一步的结果。”

宝膺说话都比以前成熟不少:“是,我娘就当被软禁这几个月,是进宫照顾皇帝了。听说太子在暗中也吃不了不少苦头,韶骅也差点遭到弹劾。现在大家,就跟站在秤两头似的。我娘似乎也觉得不想太激进,她想再缓和几年。”

宝膺说了几句又沉默下去了。

言昳看他圆润的侧脸,道:“怎么了?”

宝膺捏着自己软乎乎的手掌:“我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八面玲珑,跟谁都能说上话。但从小我就讨厌我爹跟外人客套、还有所谓的拉扯人脉;我更讨厌我娘那副运筹帷幄,什么都要算一算的心思。”他又垂下眼:“但是我好像又感觉,这些是我逃避不了的,我跑到哪儿,都会有人把我称在秤上量一量,都是要因我是个什么世子,是熹庆公主唯一的儿子,把我往里拽。”

言昳皱眉:“是你逃到蜀地的时候,也有些当地的门阀、兵阀找到你了吗?”应该是他也陷入了这场争斗的余波中。

宝膺把额前一点碎发往脑后抹去:“……算是吧。”

宝膺又看向言昳:“你愿意跟我做朋友,也是因为我是世子吗?”

言昳本想否认,但却又结舌,道:“……我不知道。宝膺,我觉得有时候选一个人做朋友,一点也不考量对方的条件是不太可能吧。你是挺心细善良的,但如果是个马夫家的孩子,再心细善良,我也没有了解的机会,也不会想到做朋友吧。但说是因为你是世子——”言昳笑了笑:“可能这话不好听,但我没觉得你一个世子有什么价值,或者说我现在也没觉得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啊!”

宝膺微微睁大眼睛,竟然窘迫羞愧起来。

他这话问的多么自负。如果是言昳,也可以反问他:你是不是因为我是白家二小姐跟我做朋友?是不是觉得我漂亮?觉得我聪明?

做朋友哪要问这么多,觉得自己开心舒服,心里不别扭不就好了吗?

宝膺刚要开口道歉,言昳说着将一块云糕送进口中,笑道:“不过也是有好处的,你家糕点是真的太好吃了。”

宝膺若蚊子般小声道:“是我话问的不合适了……你别生气。我就是最近心里总七上八下的。”

言昳:“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宝膺喉咙动了动,垂眼低声道:“就是家事罢了。”

看来熹庆公主这家庭关系,复杂的跟她白府有的一拼了。

言昳半晌轻声道:“我家里也出了好些事呢。或许过段时间,连你也可能听闻。生到幸福美满的家庭好难,不过我也不想再自怨自艾的总说着爹娘这不好那不对了。总有比我过得还不好的,我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

她笑了笑:“哎呦,他们就已经那样了,不是咱们能改得了的。咱们都好好读书,等长大一些,记着爹妈的德行,好好让自己别重蹈覆辙吧。”

宝膺抬眼看她。天已经彻底暗下去,他们二人之间摆着一个宝膺拎上来的灯笼,一点微光照亮绘有万千星辰的藻井,言昳没看他,在仰头望着那星辰图案,向上瞧的瞳孔里映着穹顶。

宝膺不知道为何,觉得言昳和他此刻都特别真。他被冲击的那颗复杂、不安的心似乎安定下来。

不是因为言昳单纯,而是因为她不畏惧复杂和未知,她不逃避那些肮脏的底色,就坦坦荡荡的往下走似的。

宝膺也将目光,从她扬起的面容挪到更高处的藻井,嘴唇缓缓笑起来道:“嗯。”

当宝膺和言昳从观星楼上下来的时候,竟然看到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立在楼下树林旁,并没有拎着灯笼,只隐匿在黑暗中等待着。

言昳抓着宝膺的胳膊,还在晃着小腿:“上去的时候不觉得,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楼梯可真陡峭。我都怕摔下来!”

一个深色窄袖衣袍的小少年,就从树林的阴影下往这边走过来,宝膺一看那嘴唇紧抿、神色不善的面容,脑子里就几个字:悍将冷刀,月夜shā • rén!

宝膺紧张的抬起胳膊,要保护言昳,就听到言昳在后头无奈的叹口气:“我不是说不要你来接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山光远:闺女跟男同学夜里出去玩,当妈的怎么可能不接孩子?我都恨不得给你买小天才电话手表!

言昳:……那当妈的就别想着美白,比过我的男同学了行吗?

*

明日更一个小短更,大概2000字左右。

然后后天就开始新一卷了,之后日更字数还是会平稳保持4000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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