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跑了两步,松开抓着轻竹的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府里!”
前世她的戒备,此刻她的惊喜,两张面孔交叠在这廊下,简直像是岩浆入海,时隔十来年在他心里激起万涨浪头与滚滚蒸汽,他就站在那儿,嘴也张不开似的望着她。
言昳看得出来他风尘仆仆,衣裳都不大干净,她先是惊喜,但又想着自己前几日的那些……细微的怀疑,脑袋冷静了几分,慢下步子,道:“哎,你回来的真不是时候,到知道来这儿找我。其实也是巧了,我今日正是把最后一点该收拾的都收拾干净,准备走了,梁栩或者公主就派人要来府上翻个底儿朝天了。走吧走吧。”
山光远朝她一点头:“你安全就好。”
言昳心里一暖,拽他胳膊:“走。”
山光远拖着步子,被她拉着走,像是她放不下他。
他后知后觉,想憋却连一秒钟都没憋住,话就出口了:“你没告诉我怎么找你,就这么走了?是打算抛下我了?”
若不是赶巧,他根本就碰不到她了!
言昳回头,牙碜似的咧了下嘴角:“还抛下你,这话怎么说的?不过,我确实没指望你能回来。”
山光远很不高兴,反手拖住她手腕,皱眉:“为什么?”
言昳笑的过分懂事,理所应当般耸肩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在言实将军手底下崭露头角了吧,我估计消息都瞒不住的,很快就会有人提到你这样一个天才在战役中横空出世。就这样了,还有什么必要隐瞒山家孤子的身份?这是你平反的好时候。”
山光远当真恼起来:“我不隐瞒了,也不会不找你的!”
轻竹没见他生过几次气,惊了一下,转头去看二小姐。
言昳并不怕他,也不恼火,只囫囵一笑,捶他胳膊:“我只能说得准自己的事儿。一般只会做最坏的打算,你没回来,我的事儿也能办妥帖,你要是回来了,就当惊喜了。”
山光远低头看着她,心里泛起一丝悲凉和心疼。
这就是她的性格,她不会主动期待任何抓不住的东西,所有的事她都会做好最差的打算,只为了厄运到来时也不惊慌。
言昳拽着他,一直走到了假山深处的密道出口处,她吐了口气,竟也小声感慨道:“……此情此景。真是谁能想到。我都还记得呢……”
山光远真想开口问她,还记得什么?
到了密道口,她咦了一声:“我以为你是□□进来的,原来你走的这儿?你知道这条密道?”
山光远心里猛地一跳。
他着急来找她,却忘了这辈子他从来没跟她从这条密道溜出去玩过,不应该知道这条路!
她修缮密道的事情都没告诉他,可能也是有防范他这辈子知道这条密道。
言昳转过脸来,黑暗中一双莹透的眼望着他,皱起眉头:“你怎么会知道这条密道。”
山光远只能蒙道:“我刚来白府在马厩做活的时候,听说有些下人会从密道偷东西出去。”
言昳转脸又去看密道门,背过脸,轻笑道:“哎,当时白府确实挺乱的。你先走一步吧,在前头开路,我怕黑呀!”
她从密道门后摸出一个准备好的提灯,递给他。
山光远点头。
三人走入密道。言昳转头看了轻竹一眼。
轻竹断后,将密道门锁死,但锁头有些卡住了,她转头道:“小姐你们先走,我这儿还有蜡烛,反正就一条路,我一会儿就跟上你们。”
言昳点头,一只小手紧紧抓住山光远背后的衣料,缩在他背后,看着提灯亮起:“你抬高一点,我有点……”
山光远想笑:“怕黑?还是怕老鼠?”
言昳难得软气几分,嗯了一声:“都有吧。小心脚下滑呀。”
他没想过俩人会在白府大火漫天的时候,能够携手往外逃,这条窄窄的密道,让他觉得每一步都像是做梦。
山光远走的格外小心,他害怕自己猛地摔跤,醒来,却是在山坡上的小屋中。外头大雨磅礴,他年纪大了,周身除了一把刀,一把□□,就只剩下要送到她墓前的野花。
他空出一只手,很想往后伸,去牵住她的手。
但还是攥了攥,抬起来去扶住低矮的密道中的木方横梁,低声道:“你小心别撞到头。”
言昳笑:“我倒希望能长这么高。”
他在前头走,她在后面亦步亦趋踩着他脚印。
走出一半,他没听到轻竹追上来的脚步,皱眉道:“其实不着急这一时半刻,我们应该等轻竹一会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