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远转头,避无可避的看了一眼:“水烫了?”
她像下水的天鹅,快活的浮在水中转了一圈,道:“正好。”
言昳单手把长发挽髻,手里步摇斜斜插在发中,只有几缕没挽起的碎发,被水浸湿粘在后背上,手扒在浴桶边沿,将氤氲的微微泛红的脸颊贴在手背上。
她知道自己这样一定很可爱。
山光远顿了下身子,不敢看:“……我走了。”
言昳挑眉,以退为进:“嗯。确实,再不走言夫人估计要找人来叫我起床了。”
山光远心里一噎,手指捏紧,心一横,道:“言昳,我觉得做人也是要有底线的。你怎么样我改不了你,但我、我不能这样……”
言昳惊愕,撑起一点身子:“你真生气了?”
山光远看清水从她胸|ru之间如泉流滑过,他深刻怀疑,她连这个起身的动作,都是心机满满。
他终于有了点找回主动权的喘息空间,攥拳鼓励自己就这样说下去:“嗯,我不喜欢你说的那种相处方式,就当都糊涂了吧。我们最近还是不要见面了。”
言昳:“啊?大年初一你就走,是不是太不给言家人面子了。”
山光远:“……那就再待两天。”
言昳又道:“不要见面是什么意思?你来凤翔府,不就是因为咱们要一起去见卞宏一吗?这是筹备许久的大事呀!这一千兵力调拨过来,不也是为了这场洽谈吗?”
山光远:“那就等见过卞宏一再……”
不对,他是不是又被她带进沟里了?
言昳果然笑了,坐回热水中:“那行。”
山光远气恨自己的毫无招架之力,恼羞成怒道:“公事归公事,你不就是觉得我手里还有兵,咱俩不好闹掰吗!你那脑袋瓜子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着呢,我都知道!”
言昳扁了扁嘴,她撒娇卖乖的耐性并不大,虽然她无法放下算计,但也觉得山光远说的不全对。
她也有点不高兴,她明明对他不是只有利益和心眼……她拍着水,气道:“你还一副贞洁烈妇的样子了。你闯到我屋里,你啃我嘴巴的,咱俩睡了,我没找你要担责,你却还觉得自己吃了亏!”
山光远心道:他倒希望她能赖上他,让他担责。
言昳想来想去,愈发觉得委屈,他对她很好,可她重生这辈子,难道对他不好吗?!
她赌气道:“你要觉得吃亏了,我补偿你就是了,你要钱?还是要军备?还是说要战舰、要股权?这天地下也没有多少我给不起的。”
山光远本就卑微反复的心态,彻底被她气炸,他手猛地扣住浴桶边沿,怒道:“所以你现在把我当什么了?还给钱?还张狂的说你什么都能给?!言昳我看你是重活一辈子,要狂上天了!我tā • mā • de——”又不是卖身的!
言昳被他吓得忙缩到浴桶那边,睁大眼睛望着他。她两辈子,骂了他多少回,气了她多少回,习惯了对他拳打脚踢、颐指气使,山光远也从来没有怒成这样过……
但他毕竟是克制力非凡的他,只是狠狠收回手来,站直身子,气到几乎嘴唇泛白,俯视着她,冷声道:“你自己的心你就给不起。就当昨儿是个错误吧,我们退回以前,退回上辈子的关系都行。合作完了之后,我守我的顺德府,你当你的大财主。”
言昳瞪大眼睛看着他,山光远转身重重的合上侧间的门,脚步离去。
而后片刻,外间的大门也被重重合上了。
言昳噘着嘴,下巴抵在浴桶边沿,忽然眼睛有点酸。她说不上来原因,暗骂了一句自己没出息。
她受过那么多打压从来都不觉得委屈,她有过那么多艰辛却也没想眼里会有点水打转。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却控不住情绪。
山光远是个复杂的……情绪浓烈又难以分辨的人。因为她总是指挥他,就觉得□□上,也可以随意安排他。但现实告诉她,她能操控权柄,却未必操控得了与她一同重生的山光远。
她觉得自己好像很了解他,又像不怎么了解他……
所以、所以就这样了吗?
她那军舰的船长,她拼命生产的军备,她想要拉扯他一同并肩的期望,难道就这么一睡,就没了?
言昳快速的用手抹了下眼睛,狠狠拍了下水面,气鼓鼓的从浴桶中起身。
出了侧间,她穿过西洋镜投下的光斑,披上绫罗,赤脚水痕踏在温热的地面上。她本以为会看到屋内依旧是昨日的狼藉,却发现她落在地上的衣物,全被刚刚怒气冲冲出来的他顺手捡起来,搭在屏风上,连褥单都被扯下来,塞进了放脏衣裳的竹筐中。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能那么千回百转。
又恼火、又想笑、又徜徉回味、又故作无谓。
她最后只站在镜子前,细细梳着自己的长发……
山光远走出去,外头真的下了雪,西北的雪干净且厚重,半个夜晚,已经将目及之处压上一层洁白棉絮。山光远忍不住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把她居室里那股让他脑袋不清醒的腻香柔毒都给呼出去。
他没想到才到了回廊,就撞见了轻竹。山光远本来还愤怒中透着赌气,一见轻竹,忍不住脚步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