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老夫人听毕桂姨娘所言,亦是皱了皱眉头,问甜酿:“前些日子你见过这位表舅?小时候可曾见过这位表舅不曾?”
甜酿失神,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怔了半晌没有回话,见无数双眼都望着她,慢声道:“我不认得这个舅舅,之前从未见过,也只是几月前他上门囔着来找姨娘,被大哥哥撞见,大哥哥打发了些银子,把他送走了。”
既然是来看施老夫人和二小姐,施老夫人就不得不去应付,倒座里摆了满桌酒菜,已被吃的狼藉一片,周荣酒足饭饱摊在椅上,灌了满肚的黄汤,烧的面红耳赤,见甜酿扶着施老夫人进来,喜滋滋的撑身:“侄女儿...老太太...嗝...嗝...”
他连连打了好几个饱嗝,酸臭盈屋,施老夫人和甜酿都皱了皱眉,见周荣眼迷脸热,大舌头说话:“正...正巧又到江都...先来走...走亲戚...”
甜酿见他七倒八歪过来行礼,脚步趔趄,直直两人扑来,幸而被下人拖住,醉得连话也说不清,施老夫人已是满脸不悦之色,只得先吩咐人扶周荣下去歇息,等明日再说话。
她送施老夫人回屋,祖孙两人一路沉默寡言,最后施老夫人道:“这人看着倒不像个好的...”
甜酿暗暗蹙眉,将施老夫人送回屋后,先去了见曦园找施少连。
施少连并不在见曦园,说是跟客商去外头看货,半下午后才得归家,甜酿请紫苏找人去外头寻,旺儿跑出去问了一圈,道是:“大哥儿和客商往酒楼去了,说是晚些回来。”
晚间甜酿再去,施少连尚未归,她只得作罢,第二日一早往祖母去吃早饭,见周荣已然在主屋陪着施老夫人笑呵呵说话,旁侧施少连作陪。
周荣见甜酿来,直喊着叫侄女,又说吴江的风土人情,又说江都的各色景致:“此次途径,倒是有些闲空,少不得在府上叨扰即可,小侄儿我可是第一次见,也要多尽做舅舅的一分心意。”
一会又夸施家姐妹几人生的貌美,一会又夸喜哥儿聪明伶俐,说的眉飞色舞,施老夫人在上首隐忍不便发作,便是云绮几个也心生不悦,施少连陪着说了几句,将周荣待往外堂去,人一走,云绮便要走:“这都是什么不要脸的亲戚,臭也臭死了,招人恶心。”
“你这丫头,好好说话。”
周荣连着在施家住了个三四日,每日里也只顾在施家大鱼大肉,酒醉饭饱之后就要同施家人说些不三不四的闲话,又要抱着喜哥儿出门玩,把喜哥儿吓的见面就躲,除此之外分毫不提,施老夫人实在不愿应付,言语之下要送他些盘缠回吴江去,他也只顾插科打诨,只赖在施家吃吃喝喝。
正是孟夏时令,正是一年中最舒适的时候,见曦园里花木扶疏,竹笋如编,熏风和暖,百花簇拥。
施少连正在虚白室里喝茶,小几上还搁着莲瓣盏,显然是在等她。
甜酿眉眼都耷拉着,脸色恹恹的,显然几日未曾好眠,施少连却是衣冠楚楚,翩然斯文。
两人相对无言,坐了许久,第一壶茶水已冷,施少连泼在窗外竹林,再煮一壶,水汽酽酽弥漫在虚白室中。
林间的虫儿在鸣,甜酿轻声问:“大哥哥说,沈嬷嬷已经死了。”
“对,妹妹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