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鬓边的汗珠还未消,身上黏腻腻的,正急着回去好好洗洗,脸靥上红痕尤在,衣内还有况苑留下的一身痕迹。
做什么,掐着时间偷欢罢了。
“里头...有什么?”张圆有些忐忑。
“一个男人。”杜若叹了口气,向张圆坦白,“为了报复你二哥的男人,我勾引了个有妇之夫,每个月我会出来见他一两次,今日正好被你撞见。”
“二嫂...”张圆面色有些惨白,“你...是二哥对不起你...”
“我心甘情愿。”杜若堵住他的话,“圆哥儿,我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好女人,你二哥对不起我,我也对不起他,我们两人扯平了。”
叔嫂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目光各有深意。
“我心中一直敬重二嫂。”张圆把此事替杜若悄悄掩了下来。
八月的江都,凉意渐浓。
张圆和况学买舟北上直隶省,窈儿虽出嫁,但赵安人独自守家,未免凄寒,故而张圆把妻子送回岳母家陪伴,况学也是对妻女叮嘱再叮嘱,千万不舍,依依离别。
方玉还未动身,云绮临盆在即,方玉放心不下,想等孩子出世再打点行囊,等到八月底,云绮顺利诞下一名健康男婴,阖家高兴,方玉取名为澜亭。
施少连返回江都办事,他用手中的银子,又在别人手中买了两条大船,新船都交付给平贵打理,施少连这回回来,带着几条船,一齐和平贵北上一趟。
云绮见施少连回来,和方玉把新出生的孩子抱给新舅舅,施少连望着襁褓里的孩子,微微一笑:“有些肖似三妹妹。”
他对孩子没什么喜爱之情,更别提逗弄或者怀抱,只看了一眼,给了很丰厚的见面礼。
云绮许久没见大哥哥,这次施少连回来,心中实在是高兴,施家兄妹四人,如今算起来只有喜哥儿在,又是个小孩子,成日在家中读书,云绮觉得有些寂寞,很怀念好几年前,大家都在祖母屋里吵吵闹闹的日子。她当了母亲之后,性格更是柔软几分,全然不是当年那个跋扈又不讲理的三妹妹。
“大哥哥许久没有回江都,要留多久?”云绮问施少连,“哥哥多留会吧,我有很久没有和大哥哥好好说过话。”
去年施少连迁往金陵时,兄妹两人还闹僵了,施少连那时候性情极冷,也对云绮半点不容忍。但毕竟是那么多年的兄妹,云绮心头还是依赖这个大哥。
“两三日吧。”他低头,拂开茶盏里的沉浮的茶叶,垂眼啜茗,语气平淡,“只是抽空回来一趟,看看这边铺子的情况。”
云绮定定看着施少连,心头有些情绪说不上来。
眼前的人已经越来越不像过去,或许是金陵的日子,或许是别的缘故,不是那个全然儒雅斯文、体贴温柔的大哥哥,像冷掉的茶水一样,气质更复杂又混沌,举手投足看着温和有礼,眼神里冷淡疏离,说话的语气不经意多了几分轻漫和风流。
但云绮见他在外人面前,好起来的时候,竟比以前还要周全熨帖些,翩然俊雅,举动不群,鹄峙鸾停,让人如沐春风。
云绮想问问他关于甜酿的消息,又不知如何开口,她至今都不敢问他和二姐姐之间的那点事情。
可是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云绮扭捏了两下:“二姐姐...”
施少连睥睨她,语气冷漠:“你之前和她一直不对付,什么时候这样要好,回回写信都惦记着?”
云绮嘟起嘴:“有时候会想起我和二姐姐一起住在绣阁的日子,那是...”
“你就当家中从没有这个人。”施少连将茶盏搁下,眼神盯着虚空中漂浮的灰尘,锐利若针,语气说不尽的冷意不屑,“就当她死了,说不定真死在外头。”
那个字他咬得很重,神色不改,下颌却紧绷:“死了也好,若是活着...”
他顿住不说话,脸色霍然阴沉下来,指尖互相摩挲,身周冷如冰窖。
云绮看着他,只觉得心慌:“哥哥没有二姐姐一点消息么?还在找么...”
“她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施少连起身拂衣,恢复了平静神色,“日后有幸见到,也要祝她如愿以偿。”
施少连出方家时,正好遇上苗儿抱着一岁多的宁宁下马车,来探望云绮,他停下,略寒暄了两句,从马车下又来一个窈窕少女。
那女子身量修长,骨架纤细,正是十七八岁的如花年华,花容月貌,明眸皓齿,乌发如云,翠钿闪耀,穿的衣裳是杏子红的罗衫,袖长略短,露出一双晧腕,两只白嫩的手腕一对水色极佳的玉镯,纤纤十指点染豆蔻,下着绯红百褶长裙,迤逦拖地,行步带风。
衣裳经过反复浆洗,颜色没有起初那样鲜亮,料子也渐渐柔软,却完美勾勒着少女妙曼的身体,灵动鲜活。
美人如画,诸彩点染,总是不经意间猛然击中男人心中那一抹“色”。
芳儿从马车上下来,见施少连,神色先是呆滞,很快恢复过来,有些怯怯的,却壮着胆,在他面前盈盈一拜,喊了声:“大哥哥。”
旧衣裳,旧首饰,当年有人穿着这一身,藏在他怀里喁喁私语,娇艳如芙蓉,如今换个人来穿,纯真中透着些艳丽妩媚,丝毫不落下风。
芳儿的年岁也到了。
如今回想起来,她安排的每一步,都值得他细细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