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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 94 章(2 / 2)

杨夫人也不拘泥,认真看着甜酿,笑吟吟的:“我这人直爽,九娘子莫见怪,自打见了九娘子,不知怎的,心头便是喜欢,你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干娘,当我的干女儿可好?”

曲池眼睛一亮,甜酿怔住,她自然也是欣赏杨夫人的豪爽英气,却从想过往这上头凑,能认钱塘守备夫人当干娘,那以后香铺的营生...再也不用愁了。

“九娘不乐意么?”

甜酿很快也回过神来,笑道:“自然是乐意,我也很喜欢夫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嬉笑:“只是我先想的是沾着夫人的光做营生,这有些不太好,不配和夫人攀亲。”

杨夫人喜欢甜酿的坦率,捉着孩子的手,拍一拍:“你说这话,我心头更是喜欢。”

这干娘就认下了。

甜酿深谙有棵大树好乘凉的道理,挂着杨夫人义女的名号,西泠桥下的花娘、钱塘官署的那些官夫人,渐渐都是香铺的常客,客人突然间多了起来,她一个人就全然忙不及,铺子里还要另雇做香的师傅伙计。

杨夫人也在催促她的婚事:“你认了我做干娘,池儿又和我沾着亲故,你两人的亲事我也少不得盯紧些....九娘,你年岁已不小,后头还要生养,池儿也一直等着...”

有长辈在身边催促,甜酿心头也有些纷乱,只是香料铺里实在忙得日夜不分,哪有心思多想这些。

夏末杨夫人携甜酿和曲池去泛舟游湖,连带着小玉和小云都一起,曲池要凫水,小玉姐妹两人水性绝佳,带着曲池一道跳入水中,甜酿就和杨夫人在舟头喝茶。

湖中还有莲蓬可采,姐妹两人抛上一枝枝荷杆,想着晚上可以让九娘做冰糖莲子羹和荷叶粥。

曲池初初学会戏水,跟着姐妹两人在莲田里留了一会,潜在水里又钻去了别处。

后来小玉和小云两人都攀回舟头,却迟迟不见曲池回来。

大家也是有些急了,四下叫喊,曲池初通水性,不比得常在水边的人,一个不慎就要陷在水里。

甜酿脸色大变,在舟头急得跺脚,后来实在等不及,也跳入了水里,去莲田那边细找。

甫一下水,水里钻出个人影来,将她团团搂住,一双桃花眼笑嘻嘻:“九娘。”

“你故意吓我?”她惊魂未定,出手捏他的笑脸泄恨,“曲池,你这样不厚道。”

他把她抱在怀里,眨巴着眼,语气有些委屈:“你近来忙,都没在意我——前几日我回了趟吴江,你都不知道吧。”

甜酿哽住。

杨夫人站在舟上:“我瞧你两人的模样,都这样了,还是早些成亲吧,不然这可如何收场。”

曲池也把甜酿送到舟上,在水里拉住甜酿的袖子,眼睛湿漉漉的:“九娘,嫁给我吧。”

她心内绵延起一股颤意,像一只手揪住心头,看着曲池的脸,终于点头:“好。”

两人的婚事是由杨夫人主办,迎娶的日子就定在十月底,略有些急了,甜酿有些踌躇:“来得及么?”

“来得及。”杨夫人劝她,“你的嫁妆那些,曲池早帮你备了一份,干娘这里,就给你送嫁,准备嫁衣。”

曲池牵着她的手:“我们的家就在钱塘,就在钱塘迎娶吧,我去信给江都家里,知会父亲一声....吴江蓉姊那,郭策身子有些不好,她未必能来...但是礼节必定不会少...”

甜酿明亮的眸子盯着他:“那....曲池你不后悔吗?”

“求之不得。”他执手,在她手背印下一吻。

杨夫人办事雷厉风行,极其快速。

“会不会有些太快了。”迎娶前日,她在屋内试穿凤冠霞帔,曲池站在帘外,“池儿,我心里有些慌。”

“这一刻,我等了好久好久呢。”曲池微叹,“就像梦成真,如果是梦,就永远不要醒过来。”

“傻瓜。”

江都和吴江都没有来人,倒是遣了几个仆人来送贺礼,送了两封书信来。

他们知道曲池迎娶的是杨夫人的义女,却不知道这义女是宋九娘。

九娘是从钱塘守备府里出嫁的,曲池在西湖边买了座新宅当做婚居。

吉时已到,外头迎亲的新郎已经等不及,他最后在镜里看了一眼自己,深深吁了一口气,吩咐身边的喜娘:“好了。”

喜帕覆在她头顶,有人过来搀扶新娘子的手,引着往门外走去,跨出门的那一刻。

笙箫大作,声声振动耳膜。

施少连换衣裳要出门,宝月过来给他系扣,瞥见她灰丧的一张脸:“怎么?蓝氏又到前院来罚你?”

“蠢货,你手里捏着她以前那么多事,不知道对付么?”

“我不行...我...我想回江都家里....”

“别做梦了。”他脸上沾着戾气,“这家里...谁也别想好过...”

钱塘城还飘荡着桂子的香气,西湖今日风清气朗,是个暖和的好日子,鲜衣怒马的新郎官,桃花眼笑得尤为灿烂。

金陵的风已然萧瑟,枯叶打着旋儿往下坠,晃晃悠悠拂进阴暗的水沟里,满身寒意的年轻商贾,转眼换了一身温润气息,一脚跨进了店铺里。

一路的庆贺恭喜声绵延不绝。

满室的算盘声戥子声银子声不断。

拜过天地,新妇独坐新房,默默听着外头的喧哗。

算起来,统共穿过三次嫁衣。

这一次,愿有个好结果,愿余生安稳,两不相欠。

一席软轿,把施家后院的蓝夫人接到了景致别舍。

芳儿看着施少连:“夫君。”

他换了一身雅致青裳,牵住她的手:“今晚都是贵客,当心些。”

入夜,醉醺醺的新郎官被人搀扶着进了新房,杨夫人把围观起哄的人赶走:“走、走,上前头喝酒去。”

喜帕掀起来,露出一张娇艳如花的容颜,朝他微微一笑,紧张扯了扯裙摆。

颤颤巍巍扶起酒杯,交杯酒对饮下去。

“饿不饿?”他推开窗,“吃点东西。”

一杯酒如何够庆贺这良辰,两人执着酒杯,坐在窗前,一边剥着桂圆石榴吃,一边赏月。

红烛跳动,焰火明艳,她被他逗乐,咯咯笑起来,眉眼生动。

“啪。”窗外响起腾空的巨响。

他起身,吹灭烛火,屋内一片昏暗,窗外,焰火璀璨,火树银花。

流光溢彩,如瀑如雨。

那千万辉光照在她脸上,也在她眼里。

觥筹交错,语笑喧阗,丝竹之乐,美酒佳肴。

在座的都是金陵城内的权贵子弟,翰林院、五军都督府、通政司、他一个小小的皇商买办,算是忝居末座。

难得的是容貌儒雅,投其所好却不卑不亢,贵人用着也熨帖。

陪酒的女子都是难得一见的殊色,金屋藏娇,在此处也不过是男人追逐声色的玩物。

醉酒过半,人渐渐散去,身边的妾室,也是娇颜酡红,倚在他手臂上,半眯着媚眼。

有混浊的目光投过来,在那美人身上多留了两眼。

成人之美,自然拱手相让。

两人并肩坐在窗前,看着外头的流星花火,喝起了酒。

“一杯敬明月,一杯敬过往。”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他半倚在软榻里,望着外头的圆月,淡声唤宝月:“给我倒杯酒来。”

没有酒,就无法入睡。

“是死了么?死在哪儿了?”散漫的语调略停顿,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死呢,指不定在哪儿做妻做妾,为娼为奴,不过,依你的脾气...应该也能过好吧...”

她眼波似水,呵气如兰,半醉半醒,头颅枕在手臂,犹在回味刚才窗外的连天焰火。

窗子轻轻掩上,屋内一片昏暗,只有外头一点天光经窗而入。

被一双臂膀打横抱起,轻步踏入拔步床内。

百子石榴红帐在身后轻轻滑落。

“为什么要离开呢...我对你不好么...”

“十年的兄妹...”

“十年...都是一场笑话...”

修长的指解身上的喜服。

“曲池...曲池...”她还清醒着,身体轻轻颤抖,握住了他解衣扣的手。

“叫我一声夫君吧。”桃花眼的青年深深注视着她,“小九...”

是小酒,还是小九?

她眼里的泪滚下来,搂住身上人:“夫君...”

炙热又凌乱的吻落在脸靥上,想往内拱,又不得章法。

“姐姐...教教我...”

是小九。

酒意上涌,那张娇憨脸靥浮现在虚空里,在他额头轻轻一吻,眨眨眼,笑语如珠:“大哥哥。”

“哪儿去了,半天找不到你?”他把她拉到自己怀中,那张娇靥瞬间变幻,在自己身下仰望着自己,美目含情,樱唇衔艳,春情缱绻,语调也是缠绵,娇滴滴似水,“少连哥哥,我离不开你。”

他昂起头颅,半阖着眼,喉头滚动,薄唇微张,胸膛呼出混浊的气息,迸发的那一瞬间,睁眼。

满室寂然。

情浓,春梦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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