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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 96 章(2 / 3)

她和曲池一道回到香铺里,王小二递过那北地商客写的名帖,写的是有事不得久候,约香铺主人明日到酒楼叙话。

“一万两银的营生...真的假的...怕不是诓人。”甜酿嘀咕,翻来覆去看那名帖,字写的不算顶好,中庸而已。

“管他真假,明日见了自然知晓。”曲池回她。

“这人生得什么模样?”甜酿问小玉几人。

“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说是北直隶来的,说话带些京腔,生得很清俊,斯斯文文的。”

小云也来插话:“这个官人生得很好看,眉眼都很黑,眼睛薄薄的,长长的,往下垂着看人,像...像细柳一样,又凉又亮。”

众人笑话她:“你这什么比喻?”

第二日甜酿和曲池一道去酒楼赴约。

客人已至,正在雅间喝茶,夫妻两人近前,在门外听见内里有咿咿呀呀的管弦之音。

屋里有青年倚窗看景,青衫玉簪,慢慢啜吸着香茶。

他背对着她。

甜酿脸色煞白,屏住了呼吸,胸腔里是擂鼓般的声音。

那人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冲着来人微微一笑。

不是他。

确实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皮肤白皙,相貌斯文,看起来有些风流俊俏的意味。

天水碧的衣料,在北直隶也常见,他身上穿的这一身,裁剪也普通,刺绣尚可,算不得上品。

不是他。

只是略微...有些相似。

“胡公子?”

“正是在下。”那人操一口京腔,笑吟吟,“两位请坐。”

胡公子看着眼前女子的目光盯着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上,无奈抬手苦笑:“茶壶碎了,扎了手,伤的不轻,让宋夫人见笑了。”

她也不好盯着人的手看,微笑道:“抱歉,是我失礼。”

寒暄过后,胡公子表示来意,听说西湖边有间新开的醉香铺,香品新颖精巧,很受时人追捧,他从北直隶来,第一次见这样的香,颇觉新鲜,想贩一船带到北直隶去卖。

胡公子滔滔不绝,一万两白银的香品,有几千件,搬空整个醉香铺,再让香坊的人不眠不休做上几个月,也未必赶得出来这样的大数目。

“无妨。铺里有多少盈余供我,我就取多少。要紧先把约书签下,以后每月新补香品,都经船运到北直隶来。”胡公子道,“我先付五成定金,另外五成到货后再付。”

听起来是桩好买卖。

胡公子只管在北直隶收香品,不管运程,曲池问:“若我们雇船北上,之前未做过这样的营生,一开始怕是有些岔子,还有钱塘至北直隶一路的关卡税所,这也是一大笔银子,谁来分担也是个说头。”

“这倒无妨,我自己倒有些门路可以引荐给府上,南来北往的漕船,付一笔私银,可都是不征税的,拖个可靠的人夹带出去便是。”

甜酿从椅上站起来,就要推辞:“胡公子,对不住了,这生意我们不能做。”

她脸色苍白,拉着曲池就要往外走。

曲池一个踉跄,被她拖着往外去:“九娘...九娘....”

他瞧见她脸上的古怪,狐疑问:“怎么了?这是笔大买卖,你不乐意做么?”

她只觉得不安,隐隐不安,体内血液倒流,鼓声阵阵,仿佛前面是张天罗地网,只等着她一头扎进去。

可这人一点一滴都挑不出毛病来,是她多疑了,还是什么?

甜酿咬唇:“做人不能太贪心,听着虽好,谁知是不是一张画饼。”

曲池抱着手,锃亮的眼盯着她看:“九娘...你怎么了?这两日...你...”

她皱着眉,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

客人离去,胡公子走到帘后,问他:“如何?”

施少连不说话,垂着眼帘,轻飘飘的话语:“避我如蛇蝎么...”

他撑额,许久之后,他瞥了一眼顺儿:“你回去江都去,去看看江都曲家,还有...王妙娘母子,再回信与我。”

半个月后,曲池收到江都家中来信,连着三封来催,曲父有恙,病榻久不愈,让曲池携妻火速归家。

算起来,他已有两年没有回过江都。

曲池脸上有为难之色。

那几封信,甜酿也再三看过,最后把信还给曲池:“我早晚都要跟你回去的...江都...”

她低喃:“我在那儿...也有一段过去...”

她在江都也有牵挂之人,一个姨娘,一个弟弟,她也常想起他们,梦见以前的日子,心里也暗暗地想,总有一天能再见面的吧?

甜酿临镜,慢慢把发髻拆下:“我...在江都有个名字,叫施甜酿。”

她和曲池讲自己的过往。

曲池埋藏在心底的,是她和施少连的一部分往事,她讲的是她和姨娘和弟弟,施家祖母的故事。

对于那个人的往事,她绝口不提。

曲池请杨夫人帮忙,去打探哨子桥下的施家的消息。

如今云绮随方玉寓居金陵,桂姨娘回了自己娘家,施家宅中,只有王妙娘带着一双儿女,闭门不出。

施少连在久居金陵,已经两载没有回过江都。

施家如一滩死水一般清净。

甜酿听罢,也很平静,点了点头:“是这样的,这家里,只有姨娘和弟弟能留下来。”

曲池牵着她的手:“只回家住几日,不必收拾太多的行李,你还有香铺要守着呢。”

想了又想,道:“家中的事,都有我在,不用你担忧。”

甜酿点头,她并不想在江都久待,见过曲家人,若无碍,还是早早归来为好,也提醒曲池:“家里的事,吴江蓉姊那边知道么?倒是要说一声。”

曲池道:“我去信给蓉姊。”

五月初,甜酿把香铺交给小玉打理,又托杨夫人关照,和曲池收拾了行囊,包了一只淌板船的头舱,沿水路回江都。

杨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你们回了江都,千万给我个消息,我也给你们去信,问问你们的平安。”

又特意抓着甜酿的手:“若无事,早些回来陪你干娘,我若等得急了,我去江都接你去。”

她担心曲家或者那个什么劳什子施家,给她苦头吃。

甜酿点点头。

杨夫人没有想到,经此一别,她再也没有把这个孩子再领到身边来,就如同二十年前的那次一样。

淌板船是快船,上下两层,吃水浅,只载客,船行得也快。只有两间头舱,俱在第二层,是相连在一起的。

夫妻两人占了一间头舱,另一个不知名的客人占了另外一间,曲池带了两三个仆童,俱住在第下层的次舱里。

这趟北上,船上也要花个十日左右,虽是回家探病,没有游幸,但却是夫妻两人第一次有这么清闲的时候。

行船的时候,夫妻两人就携手在舟头看江水连绵,看两岸青山红花,甜酿和曲池会聊聊自己的事,曲池皱着眉头,扣着衣裳讲江都曲家,甜酿偶尔讲起自己的经历,她并不乐意追忆过去。

“你是七岁才到江都的?”

“对,七岁之前,我都生活在吴江。”她语速略有些慢,“...所以我会吴江话,我是被人遗弃在一户农户家...后来,他们把我送到尼姑庵里住...然后...被那个尼姑卖到了私窠子里,跟着我姨娘...一起去了江都,我不是姨娘的亲女儿,却也和亲生的没什么差别。”

曲池心疼她,搂紧怀中人,声音沉痛:“不说了,不说了...都过去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宋九娘,是小玉和小云的姐姐,杨夫人的义女。”

她几乎没有这样坦率的对人讲出自己完整的身世,长叹了一个气:“曲池...谢谢...”她由衷感谢曲池这几年对她的照顾。

“傻瓜...夫妻本就是一体,有什么好些的。”

两人无事,牵着手,沿着甲板把客船逛了一圈又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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