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甜酿心不在焉的听着,眉宇间似乎有些焦灼,“真好”
“哦,对了”喜哥儿从衣内掏出个东西,踮脚扒着花窗递给姐姐,“大哥哥带我和孙先生去前院库房里玩,看见个好漂亮的首饰,有点眼熟呢大哥哥说送我玩,我想姐姐应该也会很喜欢,所以拿来送给姐姐。”
小手递过来的是一枚阳绿的翡翠物件,翠色鲜阳,沉甸甸,温腻腻,是女子挂在衣扣上的压襟儿。
喜哥儿或许不太记得,但甜酿知道,这是王妙娘身边最值钱的一件首饰。
珍珠扣,金链子,雕得栩栩如生的翡翠牡丹,下头缀着银质的耳挖勺儿和剔牙钩。
平日里王妙娘不太戴它,但见贵客的时候,王妙娘就会好好装扮一番,然后把它缀在盘扣上,见了这物件的人,没有不好好夸奖的。
甜酿将东西握在手心里,神情有些游离。
方玉果然带着方母和方小妹来施家,来施家探施老夫人的病。
方夫人携着一儿一女来,一家人感情很融洽,方小妹闺名小翡,今年才十三岁,也是个沉静的性子。
施老夫人虽然病倒,却也愿见客,纾解下心情,故而施少连和桂姨娘、云绮都来作陪,桂姨娘虽然被施少连落了面子,方家来了少不得要出面应酬,也是敷了一层厚厚的粉遮住面色,来主屋见客。
施少连也不会在方玉面前驳了桂姨娘的面子,还有喜哥儿在,逗弄着孩子,说几句俏皮话,插科打诨,场面也是其乐融融。
喜哥儿好几日不见方玉,也很是高兴,当着方玉的面背了好几篇文博了方玉好一顿称赞,自豪道:“我回去也要背给二姐姐听。”
施少连接过话:“我家中还有个二妹妹,身子有些不好,今日未曾出来,日后再让她出来和夫人请安问好。”
方夫人知道施家这二小姐就是起初冰人介绍的那位,笑了笑:“好好”
方玉垂眼呷了一口茶。
这话过后,施家也无人再提起这二小姐,施老夫人坐的累了,留方家喝茶,桂姨娘作陪。
言语告退后,未待众人说话,后头响起施老夫人一串虚弱的咳声。
那咳嗽停住之时,桂姨娘觉得施老夫人的身子,未必能熬得太久,要趁着施老夫人还在时,多云绮多争取些。
这日往榴园去送食盒的婢子晚到了些,甜酿虽被禁足,但衣食上却丝毫没有怠慢,主仆几人见婢女从食盒里捧出一壶桂花酒,菜肴比往常多了好几道,多是豚蹄烧鸭、甜汤干果之类,甜酿问道:“今日家里有客?”
“今日方先生一家来看老夫人。”那婢子道,“厨房有些忙乱,故而婢子来晚了些。”
原来今日是待客的日子。
应酬完方家,施少连回榴园去,见顺儿风尘仆仆坐在廊下,和紫苏一道说话。
“回来了?”
“回来了。”顺儿笑嘻嘻上前给施少连行礼,“路上耽搁了几日,不然小奴还能早两日到家。”
“那边都打点好了么?”
紫苏见他主仆两人说话,朝着施少连微微福了福,退了下去。
施少连带着顺儿去书房说话,目光也在紫苏的背影上拂过。
顺儿鬼精鬼灵,见施少连的目光,笑嘻嘻道:“紫苏姐姐问小奴都在金陵做什么,小奴半个字也没说。”
“嗯。”
夜里施少连再回见曦园休息,紫苏伺候施少连更衣,一双素手轻轻停留在了腰间。
施少连轻轻将她的手拂开,慢条斯理问:“这么多日了,想好了么?我许你的那项好处?”
榴园依旧清净,但甜酿觉得日子越来越慢,辰光越过越长,说煎熬,多少有些,但她尚且能忍下来。
后来几日,连喜哥儿都不曾露面,甜酿老觉得有人在花窗下唤她姐姐,出去一看,却偏偏没有人。
甜酿这才有些坐不住了。
问送食盒的婢子,那婢子开口道:“喜哥儿这几日生病了,听说是夜里受风,身上发起了花痘”
甜酿一颗心猛然提到嗓子眼里,脸色发白:“大夫来过了吗?是什么痘?”
“婢子也不知道,婢子只在厨房听差,不随意往外头去听说哥儿已经挪到外院去静养,这几日都不在内院里住,屋子里也撒了石灰”
甜酿身上发软,被宝月搀扶着在椅上坐下。
桂香馥郁,香气沉浮。
走到这一步,其实没什么好争的。
她以为自己若无其事的在榴园默默呆个一年、两年,甚至很多年。
若没有人送水送饭,她连两日都撑不过。
就算在这里衣食富足,无人打搅,却连一个月都受不住。
太难了。
无论怎么做,怎么面对,始终逃不过去,一次又一次,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一个无法摆脱的人。
他要什么?
他要她身心都臣服,心死踏地,毫无退路。
甜酿静静坐了片刻,慢步走出屋子,跟守门的仆役说话,语气平静:“我要见施少连。”
守门的仆人等的就是这句话,忙不迭去通报,后来气喘吁吁的回来传话:“大哥儿和孙先生在说话,不得闲大哥儿还说了二小姐若是要找他,知道去哪儿找。”
她当然知道去哪儿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