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九年。德化帝在位期间,元皇后病逝。
举国大丧,德化帝悲之,以隆盛后礼为葬。
传言德化帝悲痛难绝,扶棺拗哭三日不止。
而同时,一条民间的崎岖小路,一辆古朴的马车疾驰不歇。
马车里,是个bā • jiǔ岁的孩童,锦衣华服,一张精雕玉琢般的脸因颠簸而苍白如雪,漂亮漆黑的眸子却是毫无生气般的死寂。
这是马车躲过的第四次追杀。
车壁,窗帘皆留有恶臭的,如花盛开的血痕。
德安九年,元后逝。德化帝以其幼子病疾,将其秘送扬州樊府疗养。
其代价便是,一生征战的樊老将军交出了兵权,自此卸甲归田。
前往扬州的路途,躺满了尸首。
到最后,当最后一个护送的护卫尸首相离跌下马车。刺客掀开了马车帘,里头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元后幼子。
披散着凌乱的发,漂亮得不像样的五官,雪白如玉的脸上甚至沾溅着几滴血珠。
显然这不是第一个掀开马车帘的刺客。
车壁内有数条血痕。
但刺客此时的目光却在那张脸上,色眯眯地探身要将人抓出来:“哟,是个女娃儿?可惜了……”
而下一秒,刺客捂着突被割开的脖颈,不敢置信地往后倒下。
车壁上又添了道血痕。
少年漆黑眸里闪过血红。控制着微颤的手擦拭去匕首上的血迹,再收进袖里。费力地将刺客推下马车。
*
丁三等人奉命来接人。
这是他调来扬州的头一等任务。
一路快马加鞭,终于找到在众刺客包围下,命悬一线的元后幼子。
其他暗卫包围刺客,丁三负责将小皇子解救出来。
即便时隔多年,他仍旧忘不了,看一个只有自己半身高的小孩,还未等他施救,便已利索而熟练地用把匕首割开刺客的喉咙。
丁三震惊于他手段的熟练和老辣,更震惊于这孩子,竟然有野兽捕食般的本能。蛰伏示弱,而后找准时机一招毙命。
但到底总归是小孩,一路来高度紧绷和提防,到了樊府后便生了场大病,高烧了三日才歇退。
*
樊老将军痛失爱女,看幼孙状之此,更是老泪纵横,恨不得生啖皇城里头之人其肉。
楚修胤醒来,已是三日后,伤口祖父已经命人包扎好了。
伺候的丫鬟看见小皇子醒来了,忙喜迎迎地去通报老爷。
等一众人赶来,看见的却是空荡荡的床铺。
外头烈日,晴空。
桃树高枝,假山亭阁。
楚修胤负手,苍白的眸子一遍遍扫过樊府里的一切。这是他第一次到外祖父府邸,这也是母后自小长大的地方。这里的一切,母后都曾来过。
假山后有家丁细碎的说话声,亭檐上有鸟雀叽喳停驻的影子,桃树上挂着一个……奶娃子?
楚修胤顿了顿。移开眼,又再回头看了一遍。
桃树上,依旧挂着一个短手短脚,穿着抱鲤鱼小衣,圆乎乎的,约摸四五岁的孩童。
小孩怀里抱着颗桃,绑着两个翘天的小辫子,乌黑圆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好奇地盯着楚修胤。
楚修胤看了会,移开漆黑的眼,转身离开。
“等等,等等……”桃树上的孩童奶声奶气,“桃桃,桃桃……”
楚修胤听到了身后的响声,蹙眉回头。
便看见了那小孩不知怎地晃荡晃荡,竟勾破了被挂着的领子,荡到了树干上,四脚并爬地滑下来,灵活地像只猴子。
“姐姐,桃……”奶娃子一双眼圆乎乎,将咬在嘴里带下来的桃子擦了擦,往楚修胤的方向递。
楚修胤蹙眉看了眼上头湿哒哒的口水印,并没有接,而是转身离开。
“姐姐,姐姐……”奶娃子后头迈着短短的小腿跟着。
楚修胤冷眼:“别叫我。”
奶娃子以为是不能叫‘姐姐’,于是听话地捂住了嘴,然后依旧捧着桃子在后面跟着。
楚修胤被跟烦了,少年皱起凌厉的眉,眸子冷冰冰,“别跟着我。”
奶娃子被吓住了,抱着桃子怔怔没动。
楚修胤冷眼扫了眼,转身离开。
过了片刻。
宿醉醒来的谢罔终于找到了自家的小徒弟。笑着抱起呆站在园里耷拉眼的徒儿。“泱泱会摘桃子了?是摘给师傅傅的吗?”
奶娃子抱着桃不放,瓦声瓦气:“不给……”
谢罔大笑,戳了戳徒弟的圆肚皮,抱着离开。
*
樊老将军决定亲自教孙儿练武。宫里请的专教皇子皇孙的武师,不过尽是花拳绣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