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听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忆着学过的知识,对,右下腹有阑尾、盲肠、右输尿管和膀胱,以及女性的右侧输卵管,卵巢等。
如果幸运的话,右上腹的肝胆胰头和十二指肠右肾应该都没事,左腹部也没事,内出血引起的生命危险稍稍少一点……
她慌乱地用衣袖去擦,可是却擦不干净,她又想到他的手臂,急急忙忙压住他伤口的上方,发现自己的手一直颤抖,又赶紧抽了外套上的腰带,暂时充当绷带结扎止血。
然后伸手拍拍宋唐的肩膀,不顾手上沾了血,连声叫他名字:“宋唐……宋唐?你能听见我声音吗?”
“宋唐……你应我一下呀……呜……宋唐、宋唐……”
宋唐在她呜咽呼喊里动了动眼皮,艰难地睁开了一道缝,又立刻阖上。
莫听云看见了,立刻膝盖动了一下,弯腰向他趴过来,继续叫他:“宋唐……宋唐!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对不对?!”
她抽噎了一下,眼泪掉在他的脸上,声音却意外的少了些颤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
宋唐还没有彻底昏迷过去,但失血让他觉得浑身发冷,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听见莫听云的声音,还要努力辨认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莫听云因此判断他因为摔到头部出现了脑震荡,她赶紧起身去检查他的头,发现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出血,她稍微松了一小口气。
但立刻她又开始担心,会不会有内出血啊,会不会有后遗症啊……
就是因为是学医的,知道得太多,她才会越想越害怕,想着想着又开始颤抖起来。
就在她快要崩溃了的时候,救护车和110都来了,120随车医生过来给宋唐做了临时处理,警察叫过莫听云,问了她事情的经过,然后说先把行凶的人带回去,稍后会去医院给他们做笔录。
莫听云跟着上了救护车,临走前还没忘记向周围的热心群众道谢,她刚才那么慌,幸好有他们帮忙,不仅报了警叫了救护车,还抓住了凶手。
她坐在车上,手紧紧的拽着宋唐的,他的手很凉,她越想越觉得慌,于是喋喋不休地跟他说话:
“宋唐,你这样……你的画怎么办?”
“我要不要帮你打电话告诉你爸和爷爷?”
“还是要告诉曾菲姐?”
“宋唐……你别睡,我害怕……”
她还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样的生死时刻。
从前面对的都是病人,无论内心如何遗憾与怜悯,都会有种事不关己的感慨,等感慨完了,这件事这个人就会被放进记忆里,也许会在某次和同事们交流时说起,也许会被彻底淡忘。
可是当她面对的是和自己关系亲密的宋唐时,她除了惊慌和无措,就是深切的恐惧。
如果宋唐真的死了,她该怎么办?
她的余生,恐怕都会在想起他和暂时放下他之间度过吧?
救护车扯着“哔卟哔卟”的汽笛声,在夜晚的街道上疾驰,以前她在急诊跟着师兄和老师出车,还偷偷嫌弃过车开得太快晃得她都快要吐了,可此刻却只有庆幸。
幸好救护车可以开得很快,每一分一秒,都是在和生命赛跑。
离夜市最近的,是这个区的人民医院,到了以后,透过开启的车门,莫听云看到了熟悉的白色护士服,他们迅速地靠近,将宋唐从车上接下来,推进了急诊大厅。
然后有穿白大褂医生的从诊室快步走出,问道:“患者是什么情况?”
随车医师立刻上前说明情况,其实在这之前,医生就已经接到了120中心的信息,说患者是在某某街道遭遇了袭击,被刀刺伤。
“冯医生,患者昏迷了。”
“立刻送抢救室!”
莫听云一路跟着跑过去,然后被抢救室的门无情地关在外面,她抬起头,看见门上电子屏“抢救中”的红色字体,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蹲在地上崩溃大哭。
这是她人生前二十七年里,最为绝望的时刻。
绝望到她忘了自己是个医生,自诩见惯生死,也劝过人要坚强,也忘了自己可以向父母求助,更别提告知曾菲。
她哭了一会儿,没留意到抢救室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护士。
护士在走廊里看了一圈,看见她蹲在地上哇哇地哭,走过去问道:“你是……刚才送来那个病人的家属吗?”
莫听云听见她的声音,哭声停顿了一下,仰起头,抽噎着应道:“我、我……嗝……是、宋唐的家属,刚、刚送来那个……”
护士大概在里面看到过宋唐身上携带的证件,点点头,“病人现在……”
她手里拿着几张纸和笔,莫听云一见,都没等她说完话,立刻就刷的站起来,背着手抹了一把眼泪,“我签,我签字!要做什么治疗都听医生的!”
她答应得太快,护士呃了声,问道:“你是他什么人,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