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一行,韩青芜他们可谓是收获满满。
最后大包小包地回来时,天色已经擦黑,正好适合三人悄悄摸回家,没惊动其他人。
刘翠英一直在在家等着,见到爷仨囫囵回来了才放下心来。
“孩他妈,看看咱都买了啥?”韩老二放下筐邀功道。
刘翠英赶忙点了油灯,嘴里说道你们买啥我还不清楚,走前不是都交待好的吗。
韩青河跑了一天了还很有精神,拉过筐就给他妈把东西翻出来让她瞧。
“这是棉布,这是红糖,这是针线……”
随着一件件东西拿出来,刘翠英脸上布满了笑容。
韩青芜坐在边上歇了会儿,跟着掏出一个小包,往她妈怀里一塞,说:“还有这个,爹特地给您买的雪花膏,妈你明早擦一下看香不香?”
“香,肯定香!”韩青河插了一嘴,还说当时买的时候他在那儿都闻到了,人家在手上抹了点就香的嘞,他妈用上肯定也香。
毕竟就那么一小盒,价格可不低,就这还被大家哄抢,到最后都卖缺货了。
韩青河想想就挺唏嘘,觉得女人有时候还真疯狂。
韩青芜捣了他一下,让他闭嘴,给他们老爹发挥的空间。
“看你们说的,我瞅瞅。”刘翠英被俩孩子怂恿着打开小布包,里面果然有个画着牡丹图的铁质小圆盒,在这个年代瞧着很精致,一看就是女人家用的东西。
刘翠英下意识放轻动作,扭开盒盖见到下面铺着一层ru黄色的膏脂,氤氲着淡淡的清香。
擦擦手,她挑了一指甲盖放在手心揉开,然后抹在脸上和手背上,感觉细腻又舒服,好像浑身都带了香。
“咋样?”韩老二全程看着笑,直到这会儿才开口问。
刘翠英嗔了他一眼,说道你这糙汉子能有这份心?怕不是孩子们惦记着她才叫他买的雪花膏吧,不然前些年小夫小妻的时候咋不见人这样对她好。
韩老二扭头脸微赫,道是前些年不是没这条件嘛。
现在虽然日子也不太宽裕,但生活总比旧时候好多了,这手里头有了余钱,吃喝之外的事也才有心顾及到啊。
刘翠英掐他一把不挑刺了,收起雪花膏对闺女说从明儿个开始俩人都用,也享受享受这精贵玩意儿的好处。
“不用,不用。”韩青芜连忙拒绝,然后拿出自己那盒画着小荷尖尖的,说道:“妈那盒是爹亲自买的,您自己用,我有哥给挑的。”
除了雪花膏,韩青芜还买了牙膏牙刷,全家都有,以后不用再嚼柳枝发苦、咬猪毛扎嘴了。
还有一种像是药皂一样的清洁用品,不论是洗头发洗澡都可以,看着挺好用的,她也顺手买了回来。
另外还有其他杂七杂八一大堆零碎小件,瞧着有点多,细究起来其实都是有用的。
韩老二当时看到没反对,只要是他们兄妹俩挑的都付账买了。
现在整体一看的确买的有点多,好在刘翠英见到也像韩老二一样没觉得他们乱花了钱。
韩青芜将属于自己的那份东西简单整理出来,连同准备给山上那位的一起带走,迅速将空间留给父母。
韩青河帮忙拾掇了一会儿,瞌睡上来哈欠连连,也在随后被爹妈赶回屋睡觉。
翌日一早,刘翠英起床后春风满面,特地烧水洗了脸抹了香,收拾的齐齐整整,瞧着都比往常年轻好几岁。
韩老二精神头也是好的很,仿佛回到了年轻那时候一样,哼着小调去大队食堂拿了早饭回来。
大队仓库的存粮不多了,而距离这季庄稼收获还有挺久,所以食堂现在已经开始抠抠嗖嗖斤斤计较起来了。
比如最近农闲不上工,一日三餐的饭菜就变得比之前简单的多。
春耕那会儿还有干的,现在都是稀的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小河大队依然保持着每天三顿饭,不像隔壁大队似的,直接省掉晌午饭,只吃早晚。
韩老二这次拿回来的只有红薯稀饭和咸菜疙瘩,窝窝头都没有了。
刘翠英一看这饭菜质量就差不多明白了大队现在的情况,暗道幸好家里也不单单指着吃食堂,不然最近一两个月肯定是要跟大队一起勒着裤腰带过日子。
韩青河打着哈欠出来,看到桌上的饭菜,转头就回屋将昨天买的红枣糕弄出来一盘端上。
刘翠英对此没反对,且还动作迅速地烧热瓦罐,飞快煎了条小草鱼出来,然后就着瓦罐底残留的零星油花,她又几下炒出一盘杂蘑菇。
经过这么一捯饬,早饭才终于像个样子。
韩青芜起来时,这一切基本都弄好了,单等着她上桌开吃。
刘翠英已经帮她盛好了红薯稀饭,切成丝的咸菜放了一撮在上面,别说看着还挺让人有食欲。
韩青芜用新买的牙刷牙膏刷了牙洗了手和脸,方才过去吃饭。
早上吃红薯稀饭配咸菜刚刚好,要是再来点香煎鱼和炒蘑菇那就更美了。
看韩青河上桌后埋头吃的抬不起来,就知道味道有多好。
韩老二夫妻俩呼噜呼噜吃的也挺香,全程都没顾得上说话,直到肚子填了半饱,吃饭速度慢下来了,两人才发现闺女竟然光顾着喝粥,都没动红枣糕。
“青青,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了吗?快拿着吃呀,慢了小心你哥全塞他肚子里。”刘翠英说着给递了一块过去。
韩青芜接着放在一边,说:“先放着,我留着饭后吃。”
刘翠英只当她不舍得立即吃完,顿时又给递了两块,随她放开了吃,反正这次一下称了好几斤,屋里还多着呢。
不用加上红枣糕,韩青芜吃完稀饭鱼菜就很快饱了。
饭罢,她向韩老二提议:“爹,待会儿我上山把东西给司刑送去吧。”
这话一出,正在板凳上吃鱼尾巴的丑猫立马不干了,跳过来扯着她袖子喵喵叫。
系统:铲屎的,不能去哇。
韩青芜表示听不懂,把猫拨拉到一边不理。
韩青河一下来了兴趣,抹着嘴嚷着他也去,顺带再捡点柴火回来,家里上次弄回来的柴火快用完了。
刘翠英抬眼看了一眼没反对,昨晚当家的给她看过那个小黑匣子了,满满一匣子的小黄鱼,可把她的眼睛给闪的,现在还有点回不过神儿。
这么看来,山上那个叫司刑的小伙子可能还真是个无意中流落到这里的本事人?
还是个失忆了的倒霉蛋,应该对他们小河大队没什么威胁。
刘翠英经过昨晚,已经不知不觉地放下了之前对司刑是不是特务的猜测与防备,虽然不至于立马信任他,但起码警惕性已经降低不少。
此时察觉到自己心态的变化,立马支棱一下,心里双手合十懊恼忏悔。
组织在上,这可不是她刘翠英抵挡不住糖衣炮弹,实在是……
人家给的太多啦!
“去吧,把红枣糕也带去几块。”刘翠英指着闺女手旁没动过的红枣糕说道。
韩老二扒拉干净稀饭,放下碗道:“我跟青青一块去,孩他妈你把那匣子里的东西分出来一半,到时带去给人家。”
不管怎么着,他们家不能占人家便宜,正好一方出货一方卖货,赚来的钱各分一半。
刘翠英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动了动,最后没说啥,起身进了屋。
“爹,匣子里到底啥东西?”韩青河现在还迷糊着呢。
韩青芜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正想提示一下,韩老二在那边敲了敲筷子,瞪儿子一眼说吃你的吧,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韩青河委屈,几下呼噜完稀饭,又风残卷云地解决掉桌上剩下的所有饭菜,光荣完成舔盘儿任务,最后捂着吃饱的肚子长舒一口气。
吃好吃的吃到饱真是太爽了!
“德行。”韩老二没眼看。
韩青河不以为意,抓了抓头发忍不住再次问道:“爹,匣子里有啥啊,你要分山上那谁一半?也给儿子一点瞧瞧呗。”
这话换得韩老二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昨儿个那宝贝是人家给的,换来的东西分他一半很正当,你弄了啥你还想要?美得你。”
“我我我这不也跟着过去出一份力了嘛。”韩青河挺起胸膛道。
话说的有点道理,韩青芜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子俩你来我往不说话,眼睛里带着一丝丝笑意。
韩青河一通歪缠,最后还是没得偿所愿。
只因韩老二拿出了杀手锏,道:“你拿着不成,以后留着给你们兄妹俩办大事儿用。”
“啥大事儿?”韩青河被转移了注意力,宛如一只被忽悠的傻狍子。
韩老二眼神意味深长:“还能是啥大事,你结婚娶媳妇儿的事。”可不就是人生大事嘛。
韩青河正是到这年纪的时候,一听娶媳妇顿时脸红如猴屁股,立马安静了。
以前刘翠英这样跟他说,他还会讲什么他还小早着呢之类的话,现如今年龄到了开窍了,韩老二再提这件事,他就不否认不在意了,想必人是已经知事了,终于长大了。
刘翠英出来后正好看到这一幕,心里立马有谱,记下了这事儿。
韩老二让把匣子里的小黄鱼分出一半,刘翠英就另外找了个皮袋子,当真分出一半出来交给他。
韩青芜这时也回屋将昨晚整出来的东西提出来。
东西全都装在一个小背篓里,恰恰大半篓子,上头再弄点草绳遮盖,旁人也看不出什么。
除这个之外,韩老二也背了个筐,将装小黄鱼的皮袋子和红枣糕都放了进去。
“走吧。”韩老二已经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瞧瞧山上那个到底是啥样的人了,毕竟前头专门过去找了一回都没找到,之后又注意了几次也没见到人影。
谁知他家闺女倒是和人有缘分,一次次见了又见的,连宝贝都送来了,到底是打啥注意呢。
韩老二这次去见到对方,这个问题是一定要搞明白的。
韩青芜背上小背篓跟上去,一边在记忆里扒拉出上次司刑说的他现在住的那片地方具体在哪个位置。
丑猫在后面喵喵直叫,想阻拦宿主上山接触那人,却又不敢跟着再到对方面前刷存在感,只能留在院里急的绕了一圈又一圈。
刘翠英送了父女俩出门,回头去收拾碗筷桌椅的时候,发现儿子偷包了几块红枣糕正打算跑。
“青河,你干啥去?”刘翠英扬声喊住。
韩青河刚跨出门槛的脚步顿住,回说去找小伙伴耍,请他们尝尝红枣糕,保证不乱跑,刘翠英才摆手不管他。
得到放行,韩青河赶忙撒腿溜了出去,完后眺望一看,父亲和妹妹早走没影了。
恰好小伙伴这时候也过来找他玩,韩青河干脆放弃了跟上山的念头。
上山的父女那边,一开始是韩老二打头,走在前面一路上了山。
等穿过小树林到达鱼潭那边,韩老二左右望望没招了,转头看向自家闺女。
韩青芜回想着那一晚的情形,选定一个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青青,那边是野林子,里头连着深山呢,不能去。”韩老二下意识喊道。
那地方据说以前人进去都没出来过,野猪好像也都是从那儿跑出来的,平时大家都不敢进,瞧着就危险的紧。
韩青芜回头说:“没事,他就住在那儿。”有危险八成也被清掉了。
眼看着她都走进去了,韩老二没办法,连忙追上去。
进去后,他才发现里面和外头其实差不多,除了越往里走林木愈加茂盛了些,鸟鸣动物叫等的动静多了点,别的像他担忧的威胁根本没有。
韩老二这才松了口气,跟在闺女身后摸索着往里走。
这次换韩青芜带路,朝着那晚司刑所指的方向一直过去,穿越了树林和灌木丛,最终来到一处山顶的大树下。
他们知道到地方了。
因为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在前方,正站在树下背对着他们眺望远山。
韩老二两人摸过来后一眼就看到了,毕竟对方身上穿的那件剪裁独特的黑风衣在当下是那么引人眼球。
就如刘翠英之前说过的那样,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韩老二见此脚步一顿,那种急切找对方算账并稍后就向大队长告发他的一丝丝想法突然就不见了。
且事到临头,他竟然还心生了怯意。
这很难得,毕竟早前他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县公社偶然有领导过来体察民情,他无意间碰到和对方说上话那会儿呢。
不管韩老二停在原地如何怀疑人生,韩青芜找到人直接走了过去。
走进了,韩青芜轻易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
对方身上那件黑风衣居然一如前些时候那么干净挺括,显得他整个人好像和他刚醒来那会儿一模一样,即便是在山林中待了几日,依然没有一丝落魄。
那他应该是个特别爱干净人吧,韩青芜心里评价道。
念头刚闪过,近前的那人已经察觉到转过身来。
“你来了。”他仿佛对她的到来并不奇怪。
韩青芜和他接触了两次,差不多了解到他的性子,于是闲话也不多说,点头取下小背篓道:“我给你送点生活物品过来。”
当下,她把小背篓上头遮掩的草绳拿开,露出下面整齐放着的盐巴洋火牙刷牙膏甚至还有药皂等等,基本都是生活中必需的物件。
司刑看了一眼,没说要也没说不要,目光透过韩青芜肩膀看向她身后的人。
韩青芜顺着视线转头,看到还愣在不远处发怔的韩老二。
“这是我父亲,我们去城里把你给的人参卖了,得了不少钱,除开我送的这些东西,爹他还想把卖出的一半…分你,顺便和你谈谈。”
韩青芜一边解释,一边朝韩老二招了招手。
韩老二猛地反应过来,抹了把脸疾步走过来,警惕又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令人不可捉摸的神秘男人,差点忍不住一把将闺女拉到身后藏着。
韩青芜适时介绍:“爹,这就是司刑。”
韩老二瞪了她一眼,转头对上司刑平淡无波的目光时禁不住在心里打了个激灵。
质问的话不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我们这儿干啥的?!”
在真切感觉到对方的神秘莫测以及所代表的麻烦后,韩老二昨儿个刚因为得到大笔钱财而对对方生出的那点感触一下就见底了。
甚至因为闺女也在场,他必须顶着无形的压力表现的更勇猛点。
韩青芜一眼瞄见父亲藏在袖子里攥紧了的拳头,情知他并不如表现出的那么强悍无畏,不禁叹口气。
既然人都见到了,大家坐下好好说话不行吗。
万一对方真有问题,他们这样把人惹着了不是更危险?
好在司刑并没有生气,或者说他的情绪很少,对上韩老二的质问也依旧是那副平淡沉稳的模样,开口说:“我也想知道。”
“啥?”韩老二绷着弦一听有点懵。
韩青芜在旁咳了声解释,“爹,他的意思是其实他也想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这里,又是来做什么的。”
“你忘了,他失忆了呀。”韩青芜指了下脑袋示意。
并且看着也不像是装的,人是真的不记得过往,为什么会沦落到这边以及来这里的目的通通忘记了,脑袋一片空白,让他怎么说。
韩老二哦了一声,终于回过了点神,只是表情还有点僵。
韩青芜看看他的反应,再瞧瞧另一个人的态度,不得不出声道:“司刑,你能把气势收一下吗?我父亲没见过多少世面,可能受不住。”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一身气势或者说威压对她没什么影响。
但现在见了韩老二对其的本能反应,韩青芜终于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