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堰东知道马教授想跟他说什么,一个好的际遇,如果遇到的人缺乏智慧,只会带来不幸。他自认为算有智慧的人,也曾经很努力的想把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拉回正常轨道,可最终还是崩盘了,他累了,已经懒得去对抗,顺流而下好了。反正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倒要看看他这沉闷无奇的人生究竟还能遇到什么离奇的事情。
七月中旬,田园要结婚,沈堰东接到了她的电话。
虽然俩人离婚了,但田园一家人是现在为数不多让他还感觉温暖的人,他想去见见他们。
他田大爷田大妈一看见他就心疼的说瘦了,问工作是不是特别忙?他田大爷田大妈也知道他这段时间不容易,语重心长的开解了半天,要他好好保重,日子还长着呢,都会过去的。他随声附和,心里却很迷惘,他已经不知道还会不会好了。
参加完婚宴,回到家,觉得有点累,看了会儿书,天才一暗就躺下了,不过半个小时,他却做了一个梦。他梦见某人结婚了,还老了,还发福了,年轻时恃靓行凶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最普通的中年女人,有一天,他忽然在门诊里遇到了她。但他还是三十岁的样子,年轻而英俊。耳边有人嘲笑他,说“你错过的最爱也不过如此嘛,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还愿意和她在一起吗?”他记得她曾经的狠心和绝情,恶狠狠的说不会。这时候,她可怜巴巴的拿着片子问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做手术,是不是他给做手术?她最爱惜她的脑子,别人她不放心,她怕自己的智力受影响。他看着她眼睛里流露出的迷茫与无助,忽然又心软了,说会。他带她回家,和她云雨。那快乐如此销魂蚀骨,哪怕只能再拥有一次,让他放弃什么都可以。可在梦里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因此十分绝望,只能逼她说永远不会离开他。可她说了,他也不信,还在反复逼迫她,亲吻她,又让她原谅他,总之非常狂乱,但最后她还是要走,他苦苦哀求也没用。她走后关上门,一阵风吹进来,他悚然一惊,突然就醒了。
盛夏的夜晚没有半点风,热得要命,他浑身都是汗,而身边空无一人,他整个人像跌进了无底洞,只有那快乐的感觉是真实的,一直在身体中,让他发疼。他缓了好久,都没有缓过来,于是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章柠被手机震醒了。
新西兰和国内有五个小时的时差,那边才刚刚天黑,这边已经凌晨。她摸起来接,结果那端却无人说话。她看了看屏幕,人还有些迷糊,叫:“沈堰东?”
好一会儿,对方说:“我梦见你了。”
他的声音有些恍惚,像在发癔症,章柠翻身看了一眼旁边床上的孟明明,人逐渐清醒了,她压低声音,说:“你发什么神经?”
他却像没听见一样,只道:“我梦见你老了,还发福了,变成了一个最普通的中年妇女。”
章柠没好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说:“田园今天结婚了,她老公是她的同事,老早就喜欢她,只是之前她一直把人当哥们,我们离婚后,她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越看越顺眼,于是俩人就试着开始了。开始后,进展顺利的让他们都生出了一种之前的经历全是错误的感叹,所以婚礼上他老公一直感谢我,说谢谢我当初同意离婚。你说荒诞不荒诞?我还在婚礼上看到了一对双胞胎,才三岁,一个穿红T恤,一个穿蓝T恤,特别乖,一点都不闹,我突然就想到了我的双胞胎,一下特别想哭,我好想他们。”
她突然恼了,掀开被子,进了洗手间,疾言厉色道:“沈堰东,有意思吗,你觉得有意思吗?选择是你自己做的,没人逼你,既然做了,哪怕后悔了,也应该咬牙坚持,现在你摆出一幅放不下的样子,是想恶心谁?”
他一顿,声音逐渐清明下来,反问:“我没权利决定你生不生,难道我没权利知道他们的存在吗?”
她道:“就算你知道又怎么样,你以为结果会有什么不一样吗,不会的,你就是那种抓住一切机会往上走的人。从周临西出现,对你另眼相待开始,你的选择就已经定了。不然你怎么会离婚,你前妻想离,你别无二心的话,能离得了吗?不知道双胞胎的存在不是理由,你哥哥欠债也不是理由,你就是想抓住这个机会而已。普通人?你太小看自己了,你绝对不甘心做一个普通人,所以求求你,诚实的面对你内心的需求,不要再折磨自己,也别折磨我了成吗?”
那边一片寂静,好一会儿,他说:“你说得对,或许我直接承认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会快乐很多。”说完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