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这寄体廉价的活计,她闷头在屋里折腾了绣品、吃食,又或棋谱、琴谱、残篇的抄本。
放出消息,再转手卖给那些低位的妃嫔,不消多久便攒下了可观的数目。
孟秋并非要把这笔钱用在开销上,而是拿去疏通关系,方便行事罢了。期间难免得知诸多故人的近况,用来弥补这几年因着她缺席,而生出一些消息上的差异。
又由于她刻意为之,哪怕她与东宫难以有什么交集,也被她打听出不少琐事。
……
年少有为、天资聪颖、文韬武略……
诸多褒奖都落在他身上,乃至与储君情谊甚笃的庄丞相,亦不避亲,在皇帝跟前对他赞赏不已。
“哦……”她听着宫婢的满口好话,心底情不自禁涌上欣慰与骄傲等各种掺杂在一处的复杂情绪,而后又倏地,后知后觉的觉得有些心疼。
如今的太子殿下风光至极,哪怕生母早逝,并无后援支持,却仍旧教皇帝尤其看重他。
他才名远扬,以稚龄作出的锦绣文章,哪怕国子监那群清高自傲的老学究,也皆是对他赞不绝口。
听着那堆宫人唠嗑,她好似听到了什么,遂追问,“明日要在后苑里举办宴席?”
“是啊。”某宫婢顺嘴接过话茬儿,“往年这时候,贵人们早就去山庄里避暑了。今儿却不知怎的,若说热么,倒也还好。这不是,明日还要弄个藕花宴,说要用来解暑。”
“听闻是在移玉宫,那儿不正临着太清池么?倒也凉爽怡人。”
“可曾知道是哪个时辰?”
“酉时过后吧?我隐约记得主子说了,得到夜半才散场呢。”
“哎,那……”
余下的闲话孟秋没再听,寻个托辞便趁机溜了。
她前几天得了系统的通知,告诉她再过不久就是离开的日子。而她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明儿这所谓的藕花宴,她大概是能赶上的。
那她便去看一眼。
孟秋想,不为别的,权当做为了完成任务。
偌大的宫宴,几近将大半个后宫的主子都请来了,依照尊卑依次排开,从上到下,井然有序。
有钱能使鬼推磨。
而花费巨额金银的孟秋终究是从某个早已不受宠,一年半载都难以见到皇帝的某嫔那儿,买来一个贴身婢女的位置。
她颇有自知之明,并不往前凑,只低眉顺眼待在角落里,在旁人未曾察觉的情况下,朝上面瞧一瞧。
皇帝待在宴席至高处,身旁有美在侧,各分千秋。
这次无有见着太后,想必是老人家吃斋念佛惯了,不愿过来。
在皇帝下首的,便是当今东宫太子,燕承南。
虽说席上笑声热闹,也不过是皇帝因着家眷甚多,而举办的一场家宴。
是以,少年郎并未着朱袍、束金冠,仅仅穿着一身藕色常服。他容貌肖似先皇后。哪怕如今稍显稚嫩,还有些幼态,却已然眉眼轻妍,足够令人窥见他往后的风仪。
他面上此时正含着笑,手里捧着一盏用以解暑的凉汤,温和又文雅的回着皇帝的话。
孟秋看在眼里,唇角也不自禁浅浅扬起些许弧度。她长长松下一口气,也不知怎的,忽而放心了许多。
因为看见她家小郎君过得似乎还好。
她下意识的把前段时日的事儿抛之脑后了,燕承南的警觉、敏锐以及远超于同龄人的深沉。就算她为此担忧过良久,但对着小郎君,她怎么看都是好的。
于是孟秋将那些发生在燕承南身上,并且不和他年龄相符的事迹,都当做是他聪慧过人。
然后——
少年的记性甚好,也的确敏感。孟秋的注视太过频繁,尽管她刻意收敛,佯装不经意,但仍旧教少年发觉了。
他循着那道视线看过去,就望见自个儿前不久夜半在宫闱里碰见的那个嫔妾,身着宫婢服饰,乖顺而谨慎地待在某嫔旁边。
实则孟秋这寄体的面貌着实平凡,在美眷如花的后宫里,堪称泯然于众人。至于她为何频频瞧过来……
“……”他不太想细究原因。
那面。
孟秋全然不曾发觉自个儿已经暴露,她仍旧时不时地去看自家小郎君,心底盈着的复杂情绪不知是感慨还是什么。
差不多就在这几天,孟秋便得离开了。
她并不清楚下回再遇见目标人物,又是几年过后。亲眼看着他一次次经历磨难,再蜕变为眼下这般令人瞩目的翩翩少年,她着实欣喜。
像是她一遍遍地跟着遭罪,也都是值得的。
宴席过半,少年郎耐性耗尽,终究还是忍不住回望过去,恰巧与她四目相对,却不见她有半点儿慌乱无措。他略微一愣,又随即眉头渐蹙。
相反的,她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那善意从眉梢眼角泄露出来,在她整个平平无奇的面容上晕染开来,如似白纸上不慎滴落的一点朱砂墨。
惹眼地有些过分。
“……”
罢了,随她去吧。
少年想。
作者有话要说:ps:阔以去瞧一下预收呦,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