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某日,她在短暂的晕眩里醒来,听得门被推开,循声望去,就看见匆匆赶来,步履急促的燕承南。
孟秋颤瑟着低低喘息,用轻微发抖的手蹭去眼角流淌的血珠,却没忍住涌上喉头的淤积,滴滴答答顺着下巴落在衣襟上,染出大片腥红刺目的痕迹。
斜阳下的他逆着光,孟秋又眼前发黑,着实看不清他是怎么个表情。
“您、咳……”她捂住口鼻,努力咽下涌出的鲜血。心口痛楚难抑,她有些捱不住的低伏着身,连喘气都放轻地几近无声,“您能、能先……出去吗?”
满室沉寂。
她嗓子沙哑,音量微弱,“殿下……”
驿站的屋舍并不算太好,但相较于民家,还是要好上太多,窗明几净。秋光从帘外透进来,携着风掀动帷幔,翻卷着飘飘摇摇。
孟秋误以为燕承南会听话。
在隐约模糊的视野里,她乍然落入温暖的怀抱中。鼻端是他清冽气息,耳畔传来的,则是他焦急之下既促又乱的心跳声。
少年郎的胸膛算不得宽阔,却足够拥扶住一个她了。
“即刻去请周医官!”他查探着孟秋的状况,又去摸她脉搏,动作有些生涩,手也不稳,连指尖都在略微地轻颤。
但任凭他如何心慌意乱,也难以得知孟秋这般狼狈的确切真相。无有外伤,也不是中毒,更不像他所晓得的任何病况。他连孟秋怎么了,都弄不清楚。
燕承南跪坐在地,颤抖着用手去擦拭她脸颊上的血迹。如多年前一般直面她濒死的场景,就好似从未变更过一样。这想法像带着刺的藤蔓般缠裹在他心头,紧缩着,被人生拉硬拽着,扯得他阵阵作痛。
“您别、着急……”
“不要紧,我不要紧。”
孟秋痛楚渐散,尝试着安慰他,却在他苍白的面色下乍然失言。她轻轻喘息,萦绕心尖的是对他的疼惜与歉疚。
她想,不该让他看到的。
那位周医官得了传唤,又见宣柏火急火燎,还当是燕承南出事,一路提着心匆忙赶来。他乃是这回随行的御医,若不出所料,下任太医令便是他了。
到场后,他询问后,又去问最清楚此事的孟阿嬷,再上前为孟秋把脉。
稀奇事来了,孟秋脉象平稳,脉搏有力,全然是个毫无问题的。但与之截然相反,是她面白如纸、身软似绵。怨不得燕承南惊慌失措,她这状态,就像是个回天无力的将死之人。
周医官看罢孟秋的情况,问她哪里不适。
“……没有。”孟秋弱声喘息着回答。她再昂首去看燕承南,再一次试图哄他,“您别担心……”
燕承南连忙用掌心托在她后脑上。
他感受着孟秋因为疼痛而轻微颤抖,又碍于他而强忍着,佯做寻常的模样……他一次、一次地压抑着涌上心头的情绪,微侧开脸,下颌的线条紧绷,气息静默。
“真的没事,我不疼。”
“过一、咳……过一会儿就好……”
“别说了!”
低斥着打断孟秋后,他一怔。
宣柏的劝慰声在旁传来,周医官也着实没个法子,配好药方为她补气血,再拿出一包银针。
孟秋知道没用处,就不怎么配合,仍望着他,理亏心虚的低声央求他,“算了。”
两相沉默,最终妥协着委曲求全的,到底还是燕承南。
一应闲杂人等皆已离开,她恢复些气力,挣脱燕承南的怀抱,用手撑着支起身,再过分至极地使唤他去打水。
燕承南依言去了。
她投湿布巾,熟练地擦拭着血迹斑驳的面孔。来回几次,一盆清水被染成淡粉色,愈发衬得她脸色惨白。
期间她累得气喘吁吁,燕承南则是一言不发的等着她。
他问,“……疼吗?”
孟秋一时怔然,复又回过神,猛然朝他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
“……嗯。”他低低应着,鸦睫垂垂,半遮住乌眸。他眼底是隐约的哀痛,却要在孟秋面前藏住。
燕承南长长缓缓的吐息着,并抬手用指腹柔柔擦掉她眼尾残留的一点血痕,自欺欺人似的对她舒展眉眼,又在唇角浅浅扬起些许弧度,就着她的哄骗,应道,“那就好。”
他在想,留不住的。
作者有话要说:ps:前十,红包。
(小虐怡情[叉腰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