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孟秋恍惚醒来。
直至此时,她才如梦初醒的想到,燕承南早已准备好了。
不论是她骤然“病发”,抑或她要求去见燕承明,更甚于她含糊其辞透露的话,燕承南都料到□□分有余。
他让她亲自去做抉择,却又并不留予她后退的余地。
恍如大悟兼并着的,是她隐约得知了,这回的时空碎片究竟是因何触发。
是燕承南走向原定轨迹的同时,也决定对燕承明下手,除去这个隐患了。大抵还得归功于她,毕竟是她一手促成的结果。
殊不知,燕承南对此又猜到几分?
“……所以,接下来,”她茫然无措的询问着,“我该怎么做?”
可寂静里并无回应。
孟秋心绪一乱,“……主系统?你在吗?”
“怎么回事?”
错愕与慌张涌上心头的同时,在刹那间压过这些的,竟然是对于燕承南的担忧。她许久都弄不懂他的心思了。
还不等她再深想,耳畔却延迟似的,响起尖锐刺耳的一声“叮——”
她既惊又喜,“主系统?”
0851宿主,当前节点不宜再做停留
您任务失败被迫抹杀的概率高达9276%
请即刻离开此寄体,前往下一节点
“……发生了什么?”孟秋一时反应不及。
主系统耐着性子给她解释,寄体身份已经暴露,系统的踪迹也难以隐藏,目前我还能送您离开,如若世界意识开始驱逐清算,您将被彻底抹杀
孟秋听罢不由得失神。
您必须尽快离开主系统加重语气。
“可、可寄体还活着……”
她迟疑的缘故甚于不必要去猜测,便显而易见的摆出来了,主系统哪怕不理解,也尽职尽责的为她说明利弊。
“……我知道了。”
至此,她终于狠下心,支开婢子,起身下榻,跌跌撞撞锁上门,再砸破杯盏,拿着碎瓷片对准颈侧。
外头是那些宫人在她闹出异响后,咋咋呼呼的撞门声,她过耳不闻,正估摸着位置准备下手——
一连串系统提示音紧密响起,激得她五脏翻腾,头疼的厉害。
停。停下……主系统将这些噪音一一按住,哑然一霎,叹息着,来不及了
到了这儿,孟秋甚于不用它做出解释。
房门被人破开,她循声看去,与匆忙赶来的燕承南相对而立。
您不能擅自脱离该寄体了主系统一言难尽的和孟秋说,根据数据推算,会引起史实发生变化
年轻郎君的眼眸漆黑,里头盛着风雨欲来似的沉重郁气,静静凝视着她,令她浑身僵住。
锋利的白瓷碎片在颈上划出一小道血痕,殷红又细微,刺目似的,教燕承南不禁倾身。她却下意识躲避,手指握紧了瓷片。
“……你在做甚?”他紧紧看着孟秋,一字一顿,“给我。”
她垂眼,目光落在燕承南朝她展开的掌心上。再从他隐约发颤的指尖,看向他冷硬的神情。
……概率…降低了主系统惊愕交加,继而,语气莫名的道,虽然不知缘故,可您大概不必再为难了
这场僵持并未持续多久。
随着她松开手,染着血的瓷片复又摔落在地,跌作破碎不堪的小片狼藉。
燕承南疾步上前,紧握她双腕将她束缚入怀,更将她被割破的手控制住,唯恐她挣扎时伤上加伤,“速请吴太医。再去打水,将生肌膏取来。”
他一一吩咐下去,孟秋便窝在他怀里,任凭他作弄。
可却又心照不宣似的,哪怕等到伤口都处理好,两人也谁都不曾去问及旁的。
此事暂了,是想要息事宁人的样子。
她脑海中记着主系统临走前,给她留下的几句话。
情势对您来说,不容乐观……
……碍于系统已被察觉,我将持续性离线,并不能再为您做什么了
请您找准时机,在说服他后,务必于庆安十三年前抵达下一节点主系统难得严肃,郑重道,也请您切莫过于信任目标人物,撇开情感因素,适当保持一己之私
孟秋去看他。
薄光下,寝屋的光线略显昏暗,他端坐在阴影里,表情被模糊着,沉默又安静。待到残阳偏移,他的身影仍旧一动不动,宛若将要融在夜色里。孟秋并不能晓得他所思所想。
天太暗了,她要去点灯,却教燕承南蓦然回神,先她一步将宫烛燃明。
烛光摇曳着和暖的色泽,映在他眉眼间,泛着显而易见的浅淡皱痕。
“……您应该还有公务要忙吧?”孟秋忍不下去,率先提起这件事。可他反应不大,仍不做声,又回到座上。
他与孟秋隔着一小段空隙,并不贴近,而孟秋再一细瞧,才发觉是恰巧足以阻止她乱来的距离。
孟秋并不点破,反倒觉得难过起来,愈发软下话音,好声好气的对他说,“那您总要用晚膳吧?都酉正了。”
他则依旧默然以对。
而后,孟秋从温声劝慰,再到道歉认错,乃至一言不发。
满室沉寂,近乎凝滞。
就在孟秋误以为此事无解的时候,他才意简言骇的出声发话,“来人。”
门口候着的宫人应答道,“奴婢在。”
“备膳。”
底下又连忙去传话。
不消多久,佳肴满案。
可这顿晚饭是给孟秋准备的,他连身子都没挪,更别提动箸了。
好半晌,孟秋再唤他,“殿下。”
他仍不应声,孟秋遂凑近。为了便于与他对视,她索性跪坐下来。他作势要离座,孟秋就伏身压在他膝前,迫使他看着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