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去年冬,年关前夕,皇帝又是一场大病,满朝文武都战战兢兢,生怕新岁赶上国丧。那段时日,东宫代为建国,许多官员纷纷转投与他,是想着乘早在新帝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幸又不幸,元旦日刚过,未及十五上元节,皇帝便病愈了。
康健后,却到底还是有所亏损,连此前被迫交予他的大权都难以再收回。
继而,皇帝看待他便愈发的碍眼。
乃至他故意留下破绽,引得别党等众为他扣上谋逆的污名。他佯做败退,从范阳一路逃到江南郡,尽管首要是在寻找孟秋,可兼次的,他亦在揣度皇帝的态度。
果不其然,皇帝对此听之任之,是宁愿舍弃这个太子,也唯恐养虎为患的意思。
天家之父子,还不如陌路相逢之人来得要亲近。
因此,燕承南方才下定决心,欲要占据上风。江山作局,他亦为棋子,不过是要亲自去做那个执棋的罢了。
成,则以储君之位只手遮天,威吓金銮,教皇帝避让三分。
败,便自认技不如人,若还能与孟秋相逢,共度残年,就再好不过了。
可待到和孟秋相处后,他却果真沉湎于和光同尘。
孟秋遂将利害都摆在他眼前,由他抉择。
“不论如何,我都会陪你到最后一刻。”孟秋把这番话重复一遍,望着他,语气温柔,“也不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会去赞同。”
闻言。
燕承南这些年执拗着,偏要让她做个比较,从自个儿与皇位之间选其一的心思,乍然便淡了。
他不禁询问孟秋,“不怨我么?”
孟秋一愣,显然是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我……与你赌气,猜疑;对你言辞刻薄;还共你使性子,教你一遍遍容忍我。”他一条条列出来时,在孟秋促狭的笑意里,耳廓滚烫,心底却很是难过,低低声儿的再问她,“……你不怨我么?”
她故作讶然,“原来你居然这么过分!”
两厢对视,不过一瞬间,他便垂下头去。他眉睫低敛,藏住情绪,只在轻抿的唇角处,教孟秋稍微得知几分。
“没有,我不怪你。”孟秋默然片刻,遂认真回答,“看到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只觉得心疼了。”
燕承南鸦睫一颤。
“也是我不对,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和你说个清楚。”她噗嗤笑开,“还好,还好你没恨上我。”
他不舍得。
哪怕一再猜疑。
临到真要狠下心之前,他却从来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