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的叙述已经讲完,陆归云自己又缄口不言,偌大的林中登时陷入了静谧。
“换一条路走。”陆归云耳力极佳,隐约听到远处的马蹄声后,当机立断拨转了马头。
——在将小糖包安稳送回行宫之前,他不想见到任何人。
免得他想shā • rén还得忍着!
他们一行改换路径改得干脆利索,跟着他和云旗来了上林苑的下属人数不多,只有六人,但却每一个都是云州前锋中的佼佼者,如今安静无声的跟在后面,就连马匹的蹄音都几乎不闻,唯一萦绕在他耳边的,就是怀中小姑娘轻柔的呼吸声。
……前世的时候,他回来的太迟,唐卿卿与陆子墨的赐婚旨意已下,陆归云清楚记得自己曾惫夜去见唐卿卿,只要她点头,他哪怕是担上大不敬的罪名也会带她走。
什么名利,权势,甚至他这一身皇家血脉,他都可以不要。
他在边关多年,只要出关,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安身?
可她却只是困惑的望了他一瞬,迟疑的说道——五殿下,您有什么事?我明日还要和子墨哥哥去祈福,您……
多可笑!
那曾口口声声许诺会等他回来的小姑娘,如今看着他的目光中只有陌生和警惕,却满口都是子墨哥哥……
陆归云连夜就回了边关。
他以为自己放下了。
直到他听说了她的死讯。
她才成亲一年,怎么就……
后续的事情在陆归云记忆深处尽是淋漓血色,他只记得自己屠了陆子墨的府邸,从侧妃,姬人,侍妾,再到家丁侍卫,最终是天子出动了御林军,才将他擒住。
彼时太子已经被废,囚在昭狱,他那位父皇只剩了他和陆子墨,陆子墨被他一枪穿了腹部,不知生死,明德帝虽然恨到极点,也依然没有下旨杀了他这个逆子。
褫夺皇姓,贬为庶人,发配边关,永世不得归。
说真的,陆归云不觉得这是降罪,他在边关比在京城要自在得多。
要不是他自己觉得没意思,跑去刺杀了西狄王的话,大概就在边关落个终老也不难的。
能够重活一世,陆归云只当是上苍奖励他杀了西狄王的功勋,原本他是想着,忘了就忘了,只要她活着,好好在他身边,其他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等见到她,陆归云才发现自己到底还是贪心的。
那一句久违了的‘我有钱,我养你呀’就如同一只小手,放肆的打开了他所有的欲望和贪念!
他想让她记得他,想让她心里有他。
所以,在发现了陆子墨竟然还和她藕断丝连的时候,陆归云才会情绪失控。
可现在……
他手掌虚虚的半扣在唐卿卿的头侧,掌心掩着她小巧的耳廓,掌根则贴在细致温软的面颊上,小姑娘睡梦中轻缓的呼吸就像一支柔软的羽毛,将他手腕内侧的肌肤惹出一阵阵的细微酥麻。
陆归云忍住想低头亲她额头的冲动,只无声的叹了口气。
——比起她的安危,那些琐碎都不算什么了。
即便她真的还对陆子墨有所牵挂,那也由她便是了。
毕竟她忘了从前,自己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
原本心中还有不平,但今日从听闻她遇险开始,他全身的血液都是冷的,心中一瞬间恍惚回到了前世在边关听闻了她死讯的时候,那是刹那间就吞噬了他所有理智的狂暴和无尽的悔意。
这样的感觉,一次就够了!
由于陆归云的转向而行和刻意的隐匿行踪,他回到上林苑行宫的时候完美错开了几乎全部的搜寻人手,倒是陆明玉始终守在唐家住地焦急等候,陆归云也不多话,将昏睡中的唐卿卿交给陆明玉,自己则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陆明玉原本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敢开口。
……她五皇兄刚刚的那副神情,实在是……太过骇人了。
以萨巫尔为首的西狄使节们此时刚刚用完午膳,大楚这一方对他们并不热情,在经过了前两日秋狩又被连续夺魁之后态度更是降到冰点,虽然西狄这边从禁军的异动上猜出了八成猎场里出了什么问题,但却并没有人来向他们解说内情,这一伙狄人也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然不主动来提出需要帮忙,那他们也没有上赶着献殷勤的道理。
此时萨巫尔刚刚扳鞍上马,正想下午再去继续狩猎的时候,却冷不防伴随一阵骤雨般的蹄声,一人一骑如同一道闪电,在萨巫尔和他身边随从没能应对之前,就被一股巨力从身后将他扯下了马背!
“你——”
落地的一瞬间萨巫尔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角度,以脊背着地,卸去了大部分冲撞的力道,然而就在他刚看清来者是谁的下一瞬间,喉中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归云几乎就在他落地的同时跃下马背,膝头重重的撞在萨巫尔胸口,力道之强足足让他喉中一片腥甜,在他还没能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之前,右腕上便突兀传来一阵剧痛!
陆归云单膝半跪在地,膝头死死抵着萨巫尔的胸口,另一只脚踏住他右腕一捻,耳边便想起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之声!
“你做什么?还不放开!”其他的西狄使臣纷纷口中呼喝着围拢上来想要救主,然而陆归云的动作却比他们任何人都快。
翻手摘下背上的雕弓,手腕一拧,就用这没有搭扣箭支的雕弓套住了萨巫尔的脖颈!
随后,陆归云毫不犹豫的拧紧了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