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山城被屠了城。
战报抵京,文武百官无不失色。
被西狄风卷残云般的血腥手段给惊到是其一,其二则是——具幸存者描述,当日所见的入城烧杀劫掠的人马里面除了西狄人之外还另有一批百姓们看着较为眼生的敌人。
凡是边关的百姓,对于和大楚打了许久的仗的西狄人都不是太陌生,西狄士兵的穿着百姓们都是认得的,就连口中的言语,虽然不一定会说,但听到了总可以辨别,但在百姓们口中,当日除了狄人之外却还另有他人。
因为自己的一道命令就丢了一城,云州守将冷汗直冒,好在他也并不是个纯粹的草包,不要钱的撒出斥候四处查探,最后终于探明了消息——
——与西狄兵马一同劫掠泾山城的另一股兵马竟然是回鹘人!
回鹘虽然也在西北那一片沙漠草原中,但回鹘与大楚接壤的地方并不多,而在以往,比起野心勃勃的西狄,回鹘向来还算安分,甚至有一段时间两国交界的地方还开过互市,后来由于商人贪利,常私下贩卖禁物与回鹘,赚取厚利,朝廷屡禁难止,这才关了互市不再允许百姓与回鹘通商。
但在那之后,回鹘也没有过甚过激的举动,是以大楚这边始终没有将回鹘列为警惕的对象。
可现在,回鹘竟然与西狄结盟了?!
建章殿中气氛如同凝滞。
陆子墨站在上首,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的面色尽收眼底,等了良久无人出声,还是兵部尚书硬着头皮开了口——
泾山城太守罪不容赦这是肯定的,但如今边关战事再起,是要将他捉拿回京问罪还是要让他戴罪立功,这要请夺圣裁,除此之外,还要开始战时的筹备,以及……
兵部尚书踌躇半晌才小心的问道:“殿下觉得……是不是要请浔阳郡王重返边关?”
陆子墨眉头微皱:“五弟他……不见得会肯去。”
兵部尚书一噎。
……五殿下十几岁就自请去了边关从军,短短几年便将犯边的西狄打得溃不成军不得不停站求和,结果回京之后却只捞了个空头郡王……换了谁心里只怕都是憋着火气的。
若是西狄从此安分也还罢了,偏偏又重开了战端,怎么?还能转脸就再去叫人家回边关撑局面吗?
这种典型的有事就用用完就扔扔了还不按功绩论赏的戏码,换他他也不去啊!
何况……兵部尚书心底盘算着……现在的戍边守将也不见得就不堪一战。
毕竟谁也没想到西狄王储竟然会悄然在帝京失踪,王储还在大楚求和的时候谁能料得到西狄竟然会重启战事呢?
所以,兵部尚书提了一嘴之后便就收了声,如今云州的守将并不是他的直系亲信,他该说的说了,至于其他,他也范不着太出头……
陆子墨不动声色的听完了朝臣们七一嘴八一嘴的议论,等到他们议论得告一段落,这才对着众人一拱手:“兹事体大,本王不能擅自做主,众位大人今日暂请回府,本王要将此事上报父皇恭请圣裁。”
等整理好与战事相关的邸报和奏折,步出建章殿的时候,早已是日薄西山,晚霞如火如荼的铺满了半个天际,陆子墨停步看了一时,快步往太极宫走去。
自从明德帝从妃嫔们口中听闻了佛道之事后,心中就不由起了念头,张了皇榜遍寻天下能人异士入宫‘祈福’。
最终,那名号称是活了三百多岁的前朝道人,号凌霄真人的,因为一手灵异非凡的本事入了明德帝的眼,御笔亲封了被留在宫中整日与明德帝‘论道’。
不仅如此,明德帝还特地将一处宫室重新修缮,改名为太极宫,按照四象八卦重新布局,相当于是宫墙里的全部重建了一遍,花费自然是不可小觑,但也因此整座太极宫中端的是一片神仙景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四座铜像分别镇守四象方位,正中院子里供奉着白玉三清雕像,偌大的鎏金铜香炉香烟袅袅昼夜不息,将整座宫室都笼罩在轻烟之中。
那位凌霄真人也不知是不是真有什么神仙手段,将明德帝笼络得死心塌地,就连陆子墨在门外求见的时候都被晾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理由是凌霄真人炼丹正直要紧的时分,不能被八字不合之人冲撞了丹气。
等到了吉时开了丹炉,太极宫才终于开了宫门,然而明德帝此时又哪里有什么处理国事的心情?一颗心全都系在刚炼制出来的丹药上面,心不在焉的听完陆子墨恭恭敬敬的陈述之后只扔下一句如今既然是点了他监国,那就由他全权处理,之后就不耐烦的赶了人。
被赶出了太极宫的陆子墨回身望着被夜色笼罩的气派宫室,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悦。
就连跟在身后抱着邸报和奏折的季成怀,神情都始终平静无波。
然而主仆二人刚到禁宫大门,却被早就在此等候的宫人拦住了去路。
——太后唐秀茵传召宁王至慈宁宫议事。
陆子墨与季成怀对视一眼,命季成怀先去车驾处等候,自己则整衣向着慈宁宫而去。
而在郊外的山顶别院里,唐卿卿却正一脸惊讶。
“阿云,这……”
她黑琉璃般的眼瞳圆睁着,嘴巴张成了个圆,手中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陆归云临时塞到她手里的。
“宝儿不是要见喜鹊?”陆归云蓝色的眼瞳中溢满了笑意——
“他就是喜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