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天气,风中已经不带寒意,唐卿卿环抱着陆归云瘦削挺拔的腰身,扬起的前额光洁如玉。
“阿云别难过,我陪你。”
和风吹过,小姑娘的一缕鬓发便痒痒的拂在了男子的脖颈上。
“我们一起去见母亲。”
陆归云头颅微低,小姑娘鲜活的面容如同发着光也似,无比清晰的倒映在他碧空般的眼底,陆归云自然而然的环住了唐卿卿纤薄的双肩,怀中便多了一个温热柔软的人儿。
自从踏入这座西陵开始,见到这满目的萧瑟荒芜之后,心中那隐约升起的戾气如春风化雪般消弭得无影无踪。
陆归云轻出口气,目光柔和的在唐卿卿眉心轻触了一下双唇:“没有难过。”
“能带你来见她,我很开心。”
两人手挽着手,十指相扣,走完了最后一段路。
一座青石堆砌出的小小的拱墓静静的半掩在荒草丛中,墓碑上面满是灰尘,还爬了几根藤蔓,陆归云没有说话,只挽了袖子有条不紊的清除着坟茔四周的杂草,唐卿卿看了也想上去帮忙,陆归云却不肯。
“别来,有刺的,留神伤了手。”
唐卿卿想了想,便抽了帕子,仔细的拂去墓碑上的尘土,又从跟随的香柏手中接过了装了鲜花供果的篮子,一样样的取出放好,等到陆归云将坟茔附近清理干净的时候,青石墓碑已是光洁如新,糕点果品整整齐齐。
厚重的青石墓碑上,原有的刻字处略微凹陷了一片,看起来就如同被人手持利斧削去了字迹也似,而就在那一处微凹的削痕上,后刻上了几个遒劲有力字体——
——陆归云先妣之墓。
将在世之人的姓名刻于碑上,这是大忌讳,唐卿卿在看到的时候也有几分吃惊,陆归云握住她的手:“这是我刻上去的。”
唐卿卿偏头望着他。
“我娘是异族人,她的生母是名女奴,奴者,不配有姓名,生的女儿,自然也是奴。”
唐卿卿静静听着,没有出声,却把另一只手覆盖在了男子的手背上。
“自幼时起就母女分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本名叫什么,后来辗转过许多人之手,主人兴致来时,什么猫儿狗儿的名字都叫过,入了教坊司之后也曾又改过一个汉话的艺名,但后来我父皇幸了她,教坊司中的艺名只能舍弃不用,但却没有人再给她一个新的名字。”
“舞姬出身的女人,称呼起来也就是随口的一个‘姬人’。”
——没有位分,没有姓名,这一块墓碑上刻的不过是敷衍至极的一句‘姬人之墓’而已。
陆归云看着不顺眼,索性就削了重刻。
他娘亲没有姓名,但是他有。
至于什么活人姓名不刻墓铭这种说辞,陆归云压根懒得搭理。
她根本不是楚人,大楚的习俗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脑中思绪尚未收回,手上便是一紧,陆归云回过神来,眼前正是唐卿卿闪亮的双眼。
“阿云好厉害。”
嗯?
“母亲故去的时候,是……”唐卿卿顿了顿,脑中回忆着赵瑜敏当初跟她说过的往事。
陆归云见她苦思,便道:“是天承二十六年。”
“那个时候阿云还是小孩子吧?”